为了切除多骨,我动手术了。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我昏昏沉沉,无力地望着苍白的墙壁,刺眼的灯光,身边的仪器硬生生地在我的视网膜上凿出痕迹。针头在皮肤里穿来穿去,医生们始终未找到血管,只好暂罢。谁知再一拉开袖子,大片的血液在流淌,棉花已掉地上,那红色好像一团烈焰在臂上燃烧,在蔓延。我吓得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混乱,五脏六腑忐忑不安,待我微微睁开眼,却见擦臂的白毛巾瞬间变得血红血红……
我迷迷糊糊,并没有睡着,面对手术刀,我的心并没有被麻醉,反而剧烈地抽搐,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大脑传送的讯息相互碰撞,脑细胞窒息了。
在一切模糊的印象中,我被抬入病房,眼皮开始打架,暖气亦没有给我带来人很温意,开刀部位隐隐作痛,一个大吊瓶挂在了头顶。
醒来时,已是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天空黯淡下来,我的心也沉了下来。
“孩子,吃饭吧。”是母亲的声音。
我摇摇头。
次日,因麻醉药的散发,伤口剧烈疼痛,我呻吟着,母亲紧紧握住我的手。
“你这点痛算什么!你妈生你的时候呢?!”父亲的话语刺向我的心脏,我没有开口,把痛咽了下去。
每天,打针,“抿”饭,吃药,睡觉,打针,“抿”饭,吃药,睡觉……大夫早上例行查房,母亲总是用焦虑探询的目光关注着他们的脸色,我转过脸去,不想看这些白色的幽灵。16床的女孩儿整天哭哭啼啼,吵得我头脑发胀,不得安宁;深夜,15床胖大妈的打鼾声与16床女孩父亲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使我难以入睡;白天,我只得怔怔地瞅着窗外,连带来的几本书也没有心情看下去。
医院里的人往来匆匆,病魔的肆虐让花草们昏昏欲睡、无精打采,风在空中旋转,发出一连串的颤音,在耳畔游荡。
远处,喧嚣的城市是奔腾的大海,而我在这里看到的只是一座座铁青的山,远离了我活泼搞笑的伙伴,幸福温暖的家……悲哀涌上心头,突然有种冲动,想拔掉针头、撕开绷带、跳下床头、冲出医院、奔向家中――
贪婪地嗅着家里熟悉的味道,已经触摸到温暖的气息,抚着看我长大的墙壁,打开古色古香的书橱,凝视着陪我读书的写字台,坐在心爱的钢琴旁弹着久违的小曲……
“哇……”一阵哭声打破了我的幻想,又是那个小女孩儿边哭边嚷:“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是啊,这是每个病人的心声,特别是在这除夕之夜。
我开始羡慕我的同学,甚至有些嫉妒,因为他们正在家中看精彩的电视节目,吞着香喷喷的年夜饭,全家其乐融融……我愿再想下去。
突然,“呼――”,一束束礼花在空中粲然微笑,它们尽情拥抱着蓝天,但又如天仙下凡一般飘然落下,但马上有新的礼花接踵绽放。
它们是向我们拜年吗?
原本显得憔悴不堪的病房立刻变得沸腾了,哭闹的小女孩渐渐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位大妈欠起身子,盯着窗外,目光是那样专注。
我的唇角轻轻上扬……
慢慢地,父母的开导,亲朋的问候,温暖我寒冷的心,因为我明白自己不会孤单、并没有被生活抛弃,病房里漾起了我的微笑,因为在海的那边有我可爱的校园和永远为我守候的家……
短短的25天漫长得就像25个世纪,但是在寂寞病痛中我熬过来了。
走出院门,我已经看见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看见了美丽的大海。
啊,我已经闻出海风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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