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孩子。我们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我们是没有长大却经常受伤的孩子。
亲爱的小颜,如果你伸出双手说,蓉,跟我走,去我们梦中的星球。我会乖乖跟你走,义无反顾跟你走,任你把握带到哪里去都好,不顾风雨,日夜行程。因为,我们居住的城市,很脏。很乱。因为我们讨厌甚至畏惧现在的生活,即便是开始也终究是重复以前的日子,一遍又一遍。我们只是一个个好强而又脆弱的孩子,对所有事件都只会仓皇地逃离,因为我们害怕再次被伤害。
亲爱的小颜,我懂你,因为我和你一样,一直在强装微笑。我不知道在你阳光表面的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在我的记忆中,父亲醉酒,母亲去舞场。在我记忆中,父亲的酒瓶砸在母亲的头上,母亲手拿水果刀破口大骂。在我记忆中,父亲不顺心就恶言相对,母亲不顺心就又吵又骂。在我记忆中,院内小孩对我鄙夷的指点,邻居大人同情的对我包扎。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被他们称为向日葵的李彦蓉,每晚都会做噩梦。在我记忆中,小学数学老师骂我白痴,语老师说我智力低下。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语文考进全年级前名的李彦蓉曾经什么都不会。在我记忆中,被董晨浩抛弃,又遭田的背叛。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看起来很聪明的李彦蓉曾为了一个男人献出了所有,包括生命。
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的伤疤。我不说,谁都会认为我是一个正常人。我一天到晚笑,笑出泪来。因为,我希望别人把我当作一个很坚强很乐观的人。对命运永不言败。可是,就算有过悲惨过去,那又怎样?不过只是一场年少的殇。
只是累了。强装笑颜,很累了。但是就算很累了,我们仍要继续笑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我们只是任性的孩子,我们想涂去一切不幸,我们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来习惯光明。我们都是爱做梦的女孩,一直都是,可从未做过这般瑰丽明亮的梦。它透明得让我们不敢触碰,它无声无息,在风中,在云里,在我们的手指间,不留痕迹地破裂。那重重叠叠的碎片,每一片都会割破我们伪装的坚强,让我们流下泪水。这是我们的宿命,一个圆。我们走啊走,兜兜转转,从懵懂天真的孩子,极其不情愿地历练成微笑苍白的女孩。
我们抬头,月亮藏了起来。天空一片漆黑,只有星星在闪烁。他们似乎在诉说人世间已剩下的我们俩,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的美好与思念。夜空,无论多痛,它都不会有伤痕,因为它学会用黑夜包裹自己的痛苦。可是内里,其实早已千疮百孔。这些,谁都不曾看到。我们依然可以唇角飞扬地穿过叮当的似水年华,身后却是灰飞湮灭的记忆。蝴蝶的美丽,使用裂变做代价,我们在年华做的茧中,滋养自己年轻的翅膀,等待某一日,破茧飞翔,我们一切的一切,如同古老的经文,流淌成一条没源头没终点的河,夜夜不停吟唱。
我们是孩子。我们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我们是没有长大却经常受伤的孩子,我们都想当彼得·潘,不会有忧伤。
我走在萧瑟的街道上,轻轻微笑着。我笔直地走着,将头高高昂在苍白的天空下。于是,我想起了你,我的小颜。于是,我知道了在某个角落里,还有着一些关心我留恋我的人。我的泪水,只在心里滑落。轻轻地,却痛彻骨髓。于是我想,如果可以,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一辈子去纪念,去束缚。于是,那一刹那,用来抽离,遗忘,舍得。
听牛奶咖啡在唱歌,在歌声中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告别了童年,告别了童真。我的视力又下降了,度数又加深了,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天和模糊的人影。整个世界的人儿们都参加了一场假面舞会,戴上面具,挂上微笑,告诉自己很坚强,告诉自己不孤单。
即便是,越长大,越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