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了这个题目也许会说:你不应该写这种阴暗的文章,你正值青春少年,你应该去赞美生活,歌颂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其实我也这么想,只是觉得好端端的一股思想烂在肚子里,不能拿出来为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做贡献,岂不是对不起党和人民?所以我还是写吧。
死了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怕死的,譬如的明朝热衷于炼丹的皇帝世宗;另一种是不怕死的,譬如庄子。但不论是怕死的还是不怕死的都已死掉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已不知埋了多少尸骨。那死人做文章似乎并不厚道,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们今天还是谈谈活人吧。
死人不会活,活着的却会死;死人不怕活过来,活人却怕死去。人与动物共有着一种本能:求生欲。可见活物都是抗拒死亡的,而且人显得特别想活:活着的时候还要为死后做打算,总要创造出灵魂、天堂、地府,让灵魂替人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下去。中国人,特别是文人似乎都很喜欢清高,古代已不知有多少文人以梅花自居吟诗作赋。如果他们能聪明一些,世人也许会真以为他们有多么孤傲自洁,只可惜总有一些傻逼:硬要在结尾来一句“一生清意无人识,独向斜阳叹白头。”之类愤世嫉俗的句子,似乎在说:老子这么清高,怎么就不给我个官做做呢?当然也有没那么虚伪的真清高者,如陶潜。他算是参透了名利,然而名利看透,却看不透生死。陶“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但饭还是要吃的,所以他辞官后还是得在田间继续折腰,否则就得饿死。可见要看淡生死要比名利困难得多。因为人天生没有名利倾向,求生欲确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历史上能做到不羡名利的还有那么几个,能参透生死的人似乎就只有老庄了。有人会说:你这句话不对,那些烈士也是不怕死亡的。烈士诚然是不怕死(似乎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也是不怕死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看透了生死。只是在烈士眼里某些东西远比生命重要得多,所以他们宁可放弃生命而选择其他。就像歹徒愿意舍命抢银行一样,因为在他们看钱比命重要。但这与看透生死根本是两回事,庄子死了老婆还能引吭高歌,烈士死了老婆你看他哭不哭。
但有的人总是那么地虚伪,明明贪名慕利,却总以清高自居;明明贪生怕死,却总摆“不贪恋一副臭皮囊”的样子。其实怕死并不见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除了庄子一样的圣人只有两种人不怕死:愿意舍己为人的极好人和舍人为己的极坏人,比如烈士与亡命徒。至于其他处在中间层的人——都是贪生的人。如果你不能自诩为一个极好人,那么我劝你还是怕死比较好。曾有记者询问林清玄如何才能达到“在云上”的境界。林回答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可不必为达到另一境界而苦苦追求,年轻人还是在‘桥’上、‘楼’上、‘山’上比较好。(大意)林清玄的话很实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其实是最适合自己的,怕死的人大可不必以“不贪恋一副臭皮囊”标榜自己,因为这话实在显得太虚伪。如果仍有人嘲笑你怕死,你就拿这篇《死亡小论》给他瞧,然后反讥他:你不怕死,也不见得你是个极好人,拿你可以去亚丁湾当海盗了,大不了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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