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定，人影稀疏。城市里，新春佳节，烟雾弥漫。新年像踮着脚的幼童，轻轻走过清冷的街道。在凛冽的冬天还有丝丝阳光，穿过烟花残留的余雾，被海绵般的柏油路吸纳干净。我像游走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看到的每一寸景色都一模一样。
突然看到一朵彩色的“云”飘过来。这样冷清的街道上竟还有人卖氢气球。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判断他有十几岁，穿着黑夹克、牛仔裤。低着头定定地站着，抓着一大把彩虹般引人注目的气球，突兀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见他穿得单薄，也不怎么招揽客人，只有小孩子才往那个方向挪。不过我见他总是笑着。嘴咧得很大，眼睛眯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黝黑的脸上就挂着这样一个憨憨的笑。卖掉一个气球他这样笑，捏着一朵花他这样笑，甚至无缘无故他也这样笑。大概是个傻小子。
有次看见他吹出很多很多泡泡来，一群小孩子围着他嬉笑打闹。透明的泡泡被照得五光十色，小孩子们追着打碎它们。他站在中间哈哈地憨笑。
虽然我已经过了玩气球的年纪，但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一定要去买一个。第一次走近他，才看见他的脸像是被揉皱了的纸，干裂，通红。双眼空洞无神。“一个气球多少钱？”我问。“你要哪个？”“这个蓝色的星星吧。”“你自己拿吧，7元。”他把萝卜般又干又红的手伸过来，咧嘴一笑。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我自己拿呢？我将钱递给他，他用手摸了摸钱上的盲点，然后放在口袋里。“你，你看不见？”“呵呵，是啊。”原来他浑浊的眼睛看不见色彩的世界，连他卖的美丽的气球也看不见，连他吹的美丽泡泡也看不见，我沉默了。他也许感受到我的异样，说：“不过我能看见阳光！”然后他咧开嘴，眯起眼睛，憨憨地笑起来，像湖上荡开了美丽的涟漪。
看着他憨憨的笑，我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看不见美丽的烟花，看不见川流不息的街道，看不见美丽的泡泡，看不见小孩子的笑脸；但他却总是笑着，因为他的心里有花有草有阳光。我仿佛看着无数的光线击穿一切雾霭，照在每一个角落，喧闹温暖，呢喃细语。把阳光种在心里，世界就一直很美，只要你愿意去拥抱它，每一寸土地都会为你欢笑。
这个冬天，我遇见了一个散发着阳光的傻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