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亦比喻空无所有。”
——题记
这是在高二期末考试的考场——与其说是考场,到不如说是刑场。正在刑场上受刑、被那些白花花的试卷凌迟的我,不时心怀鬼胎地往左手边看看。
哦,不,我左手边没有能给我递小抄的同学,只有一套普通的课桌椅——起码三分钟前我以为那张桌子是普通的。
一般来说,课桌经常成为学生用笔头写点什么宣泄情感的对象。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课桌上不外乎如下内容:给自己鼓励的名言警句,感伤煽情的文艺碎语,骂哪个同学是猪头的慷慨陈词……
三分钟前这张桌子上写的无非也就这些。
可当我对着数学试卷欲哭无泪、抬起头来无助地张望时,忽然发现——
左边桌子的右下角,有类似于铅笔字迹的东西慢慢浮现。
我揉揉眼睛,应试教育把我摧残得都出现幻觉了啊!
再睁开眼睛,那些字迹越来越多了,明白的写在桌子上。瞬间我感觉后背冒汗,我不动声色地往左边挪动,用余光瞟到:那些字迹是一些字母和数字。
奇怪……那些字母怎么很眼熟……不可思议!我转过头去看看我的选择题答案,真的,基本都跟桌上的字迹吻合!我再看看填空题,把数字带进去验算,符合题意!
难道,这张桌子在向我提供答案?!从小到大我接受的可都是唯物主义教育,眼前的一切活生生就是都市怪谭啊。
低下头,试卷是大片空白。
铅灰色的字迹依然在执着认真地浮上来,字迹已经写完解答题了,正向压轴题进军。
看看手表:还剩下四十分钟。
我埋下头开始奋笔疾抄,笔尖兴奋地摩擦着试卷。哦,不,正确率不能过高,会引起怀疑——抄答案罪该万死?那也比拿着一张惨兮兮的试卷回家面对板着脸的父母好。
完成卷面后,我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气。差点,差点就又要忍受老师的说教和父母的斥责……没错,当激情被一次次打击削减、冷冰冰的责备与压力重重砸下,我的青春已降温至零度。我怀疑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目光回到桌角:那些字迹又都不见了。还真是“人性化”啊……我对桌子差点感激涕零。
铃声响起,答题卡和学校统一分发的草稿纸收上去,答题卷带回,考生们鱼贯而出。
我正向校门走去,几个同学忽然围上来。
“小康!”同桌一脸激动,挥舞着手里的答题卷。不好!看这架势,是要互相对答案。要是在往常我无所谓,可今天……那些题目我只是一通照抄,天晓得他们问我我能不能答上来。如果答不上来,答题卡发下来的时候我怎么解释?
“我急着回家呢!”我得开溜。
“几分钟就好!”卷子摊开在我面前,大家七嘴八舌。我赶紧搪塞道:“写了那么多,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解答题总记得吧?看看这题你是不是也这么做的?”同桌一脸期待加紧张。
我没法说我不记得!这可是数学解答题,如果我真会做就不可能不记得解法。其实我不会做,但我答题卡上却是“会做”的……不妙啊。
“差不多……”我硬着头皮嘟囔。
“还有这个呢?”同桌你饶了我吧。
“我真的要回家了!”我的脚开始不安分地挪动。很遗憾同桌没理会我,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张老师!快,咱去问问他!”
我感觉像是吃了一块姜——怎么这么倒霉?!又转念一想,也不能怪我背,以往考完试也是这种情形,只是今天我情况“特殊”……
“哎呀完了!小康,咱俩这几题都做错了!”同桌黯然神伤,而我的心里阵阵发慌——但愿那张桌子给的答案是错的!我要是做对了,在交流试卷时怎么跟同桌解释?
我魂不守舍地往校门走去……怎么办?那些题目加起来大概有几十分,几十分的出入,能说是口误?我几乎能预见同桌狐疑的目光,又或者,我这次“超常发挥”,老师会起疑心吗?
啊!不好!想起来了:因为我的答案都是照抄,所以草稿纸上未留下多少演算过程。然而这次是大考,草稿纸都是收上去了交给各班老师的!
如果老师起了疑心,翻看我的草稿纸怎么办?!尤其忽然考得不错的学生……以前听说,老师会特地看草稿纸“关心”一下。
我几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名字被全校通告!
三天后。发试卷。
我相信此刻我一脸僵硬如同小时候被逮住偷吃零食。
我会被叫到办公室去吗?焦虑啃噬着我。上天保佑,老师别起疑心,同桌别起疑心……
啊!老师叫到我的名字了!我浑身发紧。他的脸阴沉沉的,目光闪烁,狠狠瞪我。我像受刑犯一样缓缓走过去。老师盯了我很久,随后我耳边一声惊雷——
“小康!你又没及格!”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接过卷子——卷面上我抄答案的部分,居然全是空无所有?!不顾老师满脸阴云,我在心里欣喜若狂:太好了,我没及格!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真是万幸了。
放学后。
正走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神秘地说:“喂,小子,那张桌子校方已经弄走啦!你以为你是唯一被它戏弄的考生吗?别忘了考场座位安排是随机的啊。”
回头,我目瞪口呆。是老师。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没有它,你也能考出好成绩!”他冲我调皮地一笑,走了。
有些东西忽然明晰了。
我低头看卷面上的大片空白,我在想它之所以空无所有,是因为它正等待着跋涉于青春中的我去创造些什么。
我收好我不及格的卷子。这是我的零度青春,它等着我用热情加温。
而零度,比喻空无所有,因而等待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