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限空虚。易碎的脸探出九格窗,化为纷飞的蝴蝶,向着风的更深处。
一切接近幻象,窗外万千目光冷淡。我远远地观看,靠近炉火的纯粹。
我丢失了追逐欲望膨胀的虚伪的能力,沉重的身躯与大地结为连体婴儿。
孩子们好奇心火热,高举捕蝶的双手,嘻哈声越传越远。他们的身体比风还轻,可以靠近放纵的蝴蝶。
蝴蝶深知孩子的判断力无法抵达真相,无所顾忌,甚至收回眼光。
水在风的更深处,波澜不惊。多年地寂寞以致一片浑浊。它似乎在等待一场突如其来的爆发,或一个荒诞的奇迹。
天突然暗下来。九只蝴蝶在水边合成原先的脸,企图潜入水中,逃离更多密密麻麻的追踪。
它的激动像一朵美丽的花突然凋谢——
孩子累了,却紧跟其后,心怀欲望。他们一旦溺水而亡,无法估计的眼光,必会齐齐深入到潜藏玄机的水中来。
我的兄弟是煤矿的心脏
煤矿死亡太久了。几千万年的漫长,几千万年寂静的黑。
我的兄弟是擅长起死回生的华佗,打着大风的马而来。他满眼泪水,为低处的水深火热触动感情。
黑是会传染的,我的兄弟像煤矿一样沉默。小矿灯荧荧闪亮,无数趔趄之上,汗水淋漓渐渐与黑融合。闷热的煤水缓缓流,忙碌的碰撞声蜿蜒而来。
站在遍地是风声的高处,500米下的粉尘飞扬太遥远。兄弟,请原谅我可以熟知你的生活,却无法看清你的音容笑貌。
“液压支柱、遛子、手柄,还有庞大的采煤机……”你的宝贝一经我的口就变味,惭愧的潮水汹涌澎湃。
它们渐渐成为你的手,你的脚,你虚构的一切美好。
煤矿老了,你还稚气未脱。它们一一复活重见天日,化为生龙活虎的能源。亲爱的兄弟,你的气息何时也重见天日?
我早备好酒菜,等你归来,一起畅谈更多低于生活的真相。
黑围巾被你的爱妻洗净了,晾在日光灿烂下。疼爱的钢盔式安全帽还在小屋的木床下,沉默如你的呼吸。
大地之上,空气清新,菜凉了。兄弟,我像无知的瓦斯,多么愧对你妻儿朦胧的眼睛。
我的兄弟,高贵的华佗,忘寝废食瘦骨如柴的开拓者,一直在低处,低于浮世,低于我的无病呻吟。
我知道你已成为煤矿的心脏,日夜跳动,不可或缺。
云深不知处
夜归去,神情模糊的人坐在清晨的中央。如同思念的雪白在蓝天上摊开肥胖的身体,驾风流浪。
光的脚步如此轻盈,踩在我每个细胞的痒处,凉意弥漫。仰起头,模糊也是雪白的,像夜晚的黑一样纯净。
那些消逝的事物在模糊之外。多年消逝,我只能凭风听见一些微弱的信息。
云越开越雪白,寂静地灿烂。我的等待生根发芽,胡须爬满腮帮子。固执的云迟迟不肯弥散,层层相叠。
理想国在想象里熟透了:金光烂漫,触手可及。我企图起身离开,却发现炽热的眼光早上山采药,未归来。淌血多年的伤口愈加鲜艳,久治不愈。
山高陡峭,树木葱茏,豺狼拥着万千灵药称王。
此刻,倦意阑珊。我的旧痛在风中复活,远方一声惨叫同时传来——
又有人被死神踩住脚步,跳出云层。
我纹丝不动,想象着未来之轻,轻于白云之深。
一个词汇卡住我的喉咙
这个词汇曾比冬天更安静,如一颗默默酝酿着一场花朵的火山爆发的种子,埋葬在一个人的心底。
长满胡须的路上,它开始蠢蠢欲动。我裹紧大衣,总觉得它就要蹦出来。被寒气控制的阳光充满诱惑,一地铺洒。
词汇终于像风一样漫过我的瞳孔、手指、大腿,漫过我的生殖器官我的肋骨。它的顽皮疯狂发育,不安现状,又擅长躲避外人的探测。
我习惯箭步如飞,在一个人的空城。控制词汇的力量被生活的赤裸裸一天天削弱。词汇被灌入更多的冷风,瑟瑟不抖。
它的生长注定艰难,即使我已用尽身体的热量。
此刻,夜女就在黑色深处,搔首弄姿。这个词汇与心脏有着同样的节奏。它突然卡住我的喉咙,像一根鱼刺,使我欲吞不能,欲吐不可。
我大汗淋漓。提起彩笔想描绘它,转身发现异地已把我的纸张全部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