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还是那座老屋,门还是那扇门,一如从前……
我们家的老屋大概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年龄比我们姐弟都大。现在从记忆里搜索老屋的痕迹,它的结构类似于乡村小学的长廊,是横排拉长开的,从左往右先是泥砌的一间厨房,其次是一间主卧,最右边是和四叔家合用的半个厅堂而已。主卧楼上还是有一间房的,后来成了我和弟弟用板面临时隔开的两间小房。听妈妈说,他们分家的时候,只有半厅和一间睡房,老一辈们分完家就要自己另起锅炉的,当晚爸妈二人连煮饭的地儿都没有。慌忙之中,请人另砌这间土厨房,然而就是这间厨房,为我们一家人遮挡了二十几年风雨,承载了我们姐弟从出生到长成的一路辛酸苦辣。
说它是厨房,其实不完全正确。由于大厅是合用的,而四叔家会有意无意地放一些稻草杂物在其中,我们家自然没办法在那宴客干嘛。至于中间那睡房,也仅仅是晚上休息之处罢了。所以,一切的责任都由小厨房担当了。厨房内不仅有锅台、碗柜、水缸,边上还摆有一张小桌,用餐时是饭桌,放学后是书桌,来客人时便成了临时的“八仙桌”。另外拐角处,便是鸡鸭家禽的栖息所,有时我们吃着饭,有鸡儿从窝里跳出来,我和弟弟便会抢着放下碗筷,去捡那新鲜的蛋,然后“嘘,嘘”地把母鸡赶出去。其实爸妈一直想起房子,所以早早地便从山上砍回了很多的木料,后来由于各种各样的经济原因,木料没用上,却又占了厨房的一席之地。这样看来,巴掌大的厨房,已经是拥挤不堪了。然而,我却很是佩服老妈,居然能把它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们一家子,几十年来,在这里面过得有滋有味儿,不亦乐乎。
其实想写老屋,主要是因为近几年来,自己的梦中老是出现老屋里的事儿。有时候我就想,有些东西如果只能在梦中出现,是不是真的说明它离我远了?我真的应该好好纪念它罢。刚懂事那会,并不觉得老屋老,虽然村里村外,家家户户都起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我们姐弟出去玩耍,每到晚上还是会心急如焚地往老屋赶,不知怎么地,只有到了这个小地方,回到那间小厨房,才能真正找到家的感觉。我们坐在门槛上,向长长的小路上望,可以望回满身汗水的妈妈,她总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粒山楂,枣子,苦李之类,我们的倦意就会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向那悠悠路上盼,还可以盼回自行车铃铃直响的父亲,虽说当时他的工资微薄,但每每从学校回来经过乡里的小吃店,他都会给我们带回香味十足的肉包子,或者是面包,也有可能是豆腐干,甚至是称斤两的白糖,于那会的我们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想着就能流口水的山珍海味哩。
懂事一些后,我们会跟着爸妈在过年时候装扮一下老屋。比如,我们会在小桌正上方贴上一幅小对联,在那些有墙皮脱落的地方贴上一些我们爱看的小画儿,不仅可以突出喜气,还可以挡住那些纰漏。再或者,为了突出一些变化,我们会把东西摆放的位置重新调整一下,就说那鸡窝吧,都被挪动了好几次,母鸡想生蛋都要适应好几天呢,呵呵。后来,慢慢地,有了一台小电风扇,有了一台小电视,这些“家用电器”自然是不适合放厨房的,挪来挪去,放到房间,床头,最后还是把鸡窝挪了地儿,占了地盘。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很快读完了小学,去了乡里念中学了。那时候,同学之间很流行互相串门的。而这对于我们姐弟来讲,却是一个大难题。因为要好的同学想来玩,却没地儿站,更没地儿睡,自此我们便开始嫌弃老屋了。有时去到别人家看到高大的楼房,心里也难免会生出一些些的自卑。偏偏这时的老屋,也越来越不成器了,遇到下雨天气,便会“滴滴嗒嗒”地漏水,一到刮风时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裂痕,也总让我们夜不能寐。记忆里,我们曾不止一次忧心地问爸妈-------“我们睡觉时,房子不会半夜里倒了吧?”他们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却躲不开同样忧虑的眼神。渐渐懂事的我们,也从心里强烈地盼着家里能起一栋新房子,快点离开这个让人胆战心惊的住处。
然而,由于我和弟弟一直在读书,家里原本底子有限,直到我工作几年后的07年,父母才开始盘算着如何动工。记得2007年暑假,我托着简单的行李,是从老屋里走出来的。但到过年我再回家时,新房子已经起好了,就在老屋后面一点。而老屋,门口已是杂草丛生,我的心,却没有预想的那份激动,更多的是愧疚和不舍。我就这样,离开了老屋;离开了装满了我沉甸甸的回忆的老屋,离开了记录着我们成长点滴的老屋。有时候我想,等以后我老了,记忆力差了,是否会淡忘了老屋的样子?那该是多么不幸的事情!
真的,现在生活好了,离家远了,时过境迁,但却会经常梦到童年的老屋,梦到我们一家人生活在老屋里的景象。我真害怕,害怕自己忘了老屋,或者想起来时的心酸。本来想着缅怀一下老屋留给我们的快乐,写到最后却成了留恋及不舍的心痛。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很多东西曾经来过,然后过去,留给人的只是那份永远割舍不断的情思吧。
夕阳中,回首老屋,它宛如一位老者,默默地端坐在原地,雕像般一动不动,往日的风霜,在旧屋外依然停留在他脸上,没有淡去……还记得,那种感觉叫做刻骨铭心;还记得,那种情结叫做魂牵梦萦……
当昔日已成往事,我只希望在梦中看见你们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