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憨三和刁二穿着漂亮衣裳,提着礼物,不约而同来到村口,敲开媒婆王大脚的大门。
大脚开门,见这两个齐齐来到,抿嘴一笑说:“我丑话讲在前头。当下咱村,大闺女可是件稀罕宝贝。数遍全村,只黎老五的大姑娘黎妹,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如今村里,还有你两个光棍活宝,我已把你俩意思跟黎妹说了。虽然她发扬风格,照顾本村大龄青年;但一女不嫁二夫,妹子出了道题,让你俩今儿个上她家应试。谁考对了头,就娶这枝花儿进门,你俩做好准备哈——”
王大脚一讲,憨三皱着眉毛,咂吧着嘴说:“这、这,找个媳妇儿,咋还要过五关、斩六将?我这榆木脑壳子,咋弄得过刁二哥呢!”
刁二暗暗欢喜,心想我脑瓜儿灵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过什么山唱什么歌儿;憨三呆头呆脑、拙嘴笨舌,哪是我的对手,这回我赢定了!想到这儿,他高兴得做起白日梦,迷糊中见自己真娶了黎妹子……
憨三、刁二和黎妹子原是同班同学。憨三家贫、人老实,爹娘死得早,十几岁辍学回家,只流汗玩命死做,不晓得用心眼,至今家境仍旧很一般。现在农村大姑娘是稀有资源。她们大多心高眼阔,攀高枝儿嫁进城镇。憨三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二茄子”,找媳妇困难,还一个人伴个影子。
刁二灵活过人、滑似泥鳅,人说他整个心眼儿钻进钱窟窿了。只要有捞的,缺德的事儿也敢干,在村里名头不好。这些年,虽捞了不少,可没哪个姑娘跟他搭腔,至今一条光杆儿打空拳。
黎妹子是一枝村花,香遍方圆几十里,人说她是山里的一只金凤凰。因老娘得了痨病常年卧床。好多人为了她,愿出钱给她娘治病。但妹子心性好强,不愿受人施舍。毕业外出打工多年,挣钱治好娘的病,却耽搁了年华。虽然现在还有不少人追求,但黎妹子考虑自己是独女、爹娘年迈,不愿意离家远了。想嫁个本乡本土女婿,留在二老身边,有个照顾。可本村如今仅剩憨三、刁二两个适龄青年。一个老实得掉渣,一个又刁又滑,黎妹都不满意。盯来瞅去,无第三选择。黎妹只好矮子里拨大个儿,找个靠得住的嫁了。因此,王大脚上门,为二人说媒,黎妹就没再推辞……
大脚带憨三、刁二来到黎家;黎老五夫妇忙端椅、抽烟、倒茶。憨三、刁二喝过茶东张西望,想看看那朵鲜花。见黎妹扛锄头,卷着裤脚进来。二人赶紧端正坐姿,准备迎接大考——
王大脚跟黎妹咬了耳朵,黎妹一笑,当下爽爽快快端出考题:北岭草木茂盛,跟乡风景区隔一道岗。这山风景不错,哪个有本事,把北岭承包过来打理一番,找乡里申报为旅游景点,跟风景区连线,届时赚到了钱,就算答上题。再有东溪边有片荒湖,四季水源不断,多年没人开发,哪个有兴趣包来,搞个养鱼基地,也是致富好门路。以两年为限,包山或包湖,哪个先搞成功了,就考虑嫁他!
憨三、刁二接了题,回去动起脑子。
刁二在家,想北岭是座荒山,虽接近旅游区,毕竟不是景点,申报还要跑门路、找关系,三弯六拐的,等成功时,黄花菜都凉了,这是做梦娶媳妇儿的事——没谱。那片荒湖地方大、水源足,若开发利用好了,倒是个赚钱门路。刁二脑子转得快、雷厉风行,立即提两条大鲶鱼,赶到村主任家。
他一进门,憨三已坐在主任家了。这小子,居然捷足先登。好在憨三没来得及开口,刁二的鲶鱼效应就出来了。主任对他客客气气又递烟又倒茶,把空手进来的憨三晾在一边。火到猪头烂,礼到公事办。刁二三言两语就把包荒湖的事敲定,憨三插不进嘴,只好退而求其次,包下那鬼不下蛋的北岭——
承包了荒湖,刁二请人开堰建堤、买鱼苗儿放养,还在湖边搭个草棚子住下,一心一意扑在湖上,盼早点赚钱,早点把漂亮妹儿接进家门。有空子,刁二常到北岭看憨三玩啥名堂。
憨三把家搬进岭头山洞,一天到晚种风景树、栽花、培草。刁二想笑:这夯汉抱条芒槌当板凳,猴年马月才能成功。等风景树长成,申请到景点时,黎妹子怕已老了!
不过,令刁二忧虑的是,几次看到黎妹到北岭,偷看憨三栽树、种花、培草;不知这鬼女子葫芦里卖得啥药?
刁二怕夜长梦多,决定想个办法把憨三整垮,来个釜底抽薪,让黎妹死心。这天,刁二到城里购鱼饲料,见有人卖一种怪鸡崽。这鸡崽有小鹅那么大,叫声洪亮、精神十足,一身五颜六色、闪光靓丽的羽毛,让人眼睛一亮。
刁二聪明,知道禽鸟幼雏,毛都是麻褐色的,根本没有光泽。禽鸟只有长大才能长出漂亮羽毛。他感兴趣问鸡贩子:“这小鸡崽,咋长出漂亮毛来?”
鸡贩子瞒他不过,说了真话。刁二不由好笑,心头一动,就买了十来只带回家。
刁二回来,找到他的老表——憨三的邻居苟甫林,二人在暗室嘀咕一阵后,苟甫林便上山找憨三,说为他想到个快速成功的点子。
憨三急问啥点子。
苟甫林说:“你看这山,只有树木花草,这是死风景。要吸引人,得弄点活风景,比如说珍禽异兽什么的——”
憨三说:“咱这里开发建设几十年,乌鸦麻雀、兔子野猫都少见了,哪有什么珍禽异兽?”苟甫林说:“三哥,你不晓得,我买回几只好宝贝,你肯定感兴趣!”当下引憨三到家去看。
憨三看了这些鸡不像鸡、鸟不像鸟的东西问:“这是个啥?”
苟甫林眯着小眼睛,说:“凤凰你也没见过?我的憨三哥哟——”
憨三咧嘴一笑,说:“小苟你骗谁呀?敢情把神话当现实了,世上哪真有凤凰?”
苟甫林说:“你讲得对,这虽不是传说中的凤凰,但长得艳丽漂亮,不亚于凤凰。它的学名叫‘凤鸡’,是一种罕见的家禽,本地人也叫它凤凰。你若养一批,拿到北岭上放飞,就是一道亮丽活风景。这东西温顺、聪明,白天放出去,天黑自己回家,不让人操心。到时,四面八方游客来看稀罕,你拿张椅子,坐在山口只管收钱。”
憨三问:“苟甫林,你咋这么向着我?”
苟甫林一笑:“说俗话,讲亲不亲作比邻,谁叫咱俩共一堵墙、隔着壁。对了,千万别嚷出去,让刁二哥知道了,又骂我胳膊肘儿往外拐哈……”
憨三觉得有理,缠着苟甫林,帮忙给他买一批。苟甫林满口答应,第二天进城按刁二提供的地址,买回“幼凤”五百只。每只二十元卖给憨三,一下子赚六千元。刁二暗中偷偷笑歪了嘴。
憨三真呆,把这些“幼凤”当宝贝儿,一天到晚伺候照养,盼它们早长大,放到北岭引客观光。
这些“幼凤”蛮好养,就是食量大,一只顶五只家鸡,才养三个月,就快把憨三家底吃穷,急得他到处借钱,买谷米喂“凤”。
刁二见憨三入套,暗暗高兴,遂全心全意养鱼虾。他性急想吃热豆腐,恨不得鱼儿一天长大。可鱼儿生长有周期,急得刁二心痒痒,就想出个绝妙办法:买回大批化肥,撒进湖里喂鱼。鱼儿果然一天一个样儿,长得膘肥体壮。照这个长法,可提前两个月上市。
五百只“幼凤”长大了,开始换毛。憨三一天到晚盯着、盼着。可它们长大了,却让憨三大吃一惊。那些漂亮羽毛一根都不见了,一只只都变成麻褐色的丑陋草鸡。
憨三去找苟甫林,人家早带着老婆出外打工,大门上了锁。憨三知道让人耍了,急得眼睛滴血。为开辟荒山,憨三花了一万多,买这鸡崽子本钱八千,养了大半年,费的工夫、心血不算,光饲料和禽药就用了好几万。憨三那薄家底已被草鸡吃空。现在,他背一身债,搞风景区还要有后期投入,自然难以为继。这样一来,黎妹子肯定是刁二的,想到这儿,憨三抱头痛哭。
遇黎妹子有事到村里来,见到憨三,问他为啥愁眉苦脸。
憨三皱着眉头,指着那一群丑鸡说:“你看看,这些凤凰全变成草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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