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G市的Z江上有一座桥，名叫荒诞桥。
这桥不长，不高，也不宽，只是外头看着漂亮，是城里出了名的景色。
而它之所以叫荒诞桥，也自有其荒诞之处。
二
早上起来的时候，王大书发现自己的腿疼得更厉害了。
他从自己的床铺——也就是公园的长凳上坐了起来，愣了一会儿才觉得，是该采取措施了。
王大书去年检查出来得了骨头上的病，可是家里没钱，医院不给治。他就自己流浪到G市，这儿毕竟是大城市啊，他只希望能有媒体来关注他。君不见，不论多么困难多么艰苦的事儿，媒体一曝光，捐款、关注自然来，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可是他哪里能够找得着媒体呢？在G市待了大半年一事无成，身上也已经身无分文。
他站了起来，顿了一下，一瘸一拐开始往外走。
是该采取措施了。
三
荒诞桥上这一个月有21个人跳桥。
有人跳之前就被劝服，自己乖乖爬了下来；有人扑通一下跳下去，也都会被救上来。
跳桥的原因当然有所不同，可是大概也没有几个人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人家究竟会不会往下跳。死不成的话在这儿堵着这么长时间的路做什么？
不过没有关系。
不论怎么样，对于跳桥的人来说，跳桥总比不跳要好那么一点。
四
晨雾里慢慢可以看到荒诞桥模模糊糊的轮廓，王大书走得很累，速度慢慢缓了下来。
脚骨还在疼，走起路来极吃力。王大书抬头看了一眼荒诞桥，上坡路走得他很难过。
他决定要去跳桥。
王大书信佛，每天早上起来都会默念十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现在他也在心里面一遍一遍地反复默念。
可是今天早上，他忘了数数。
五
李二是荒诞桥的巡警。
早上这个片区雾大，他看了一眼外面，有点小庆幸。
他已经总结出经验，跳桥的人喜欢挑天气，偏爱干燥的阴天。这样的大雾天，怕是不会有人跳桥了。
可是没想到，事实正与他反着来。他刚想随便翻翻报纸休息休息，就听见外头有人高喊：“又有人跳桥啦！快来人哪！”
李二有点发懵，怔了半晌才放下报纸，站起身，快速跨了出去。
六
荒诞桥比较矮，上方的拉索还有个小平台，适合人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宜跳桥、宜谈判、宜讲价钱。
王大书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他在地上放下背
包，弓着身子往绳索上爬，沿着粗钢筋，费力地向上挪。
脚还在疼着，他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爬到了上头。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巡警已经封了桥，来往的车辆统统不能继续行驶，全部被堵在了荒诞桥上，进退不能，人们只好纷纷下车来围观跳桥过程。
王大书终于爬到了平台上，警察也赶到了，升起云梯开始跟他谈判：“你为什么要跳桥？”
王大书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脚骨头有病，没钱治。”
警察说：“快下来。”
“我……”王大书想了想，干脆说，“我有骨癌，有猪流感，嗓子不舒服，口渴，要喝饮料，你们先买饮料给我。”
警察肯许，回头吩咐人去买了一罐红牛拿上来。
王大书“啪”一声打开，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
他没有急着继续谈，目光放到了长长的Z江上头。
太阳升起了一半，被晨雾朦胧掉另一半。江水看上去是在静静地向远处流淌，波浪缓慢地起伏。很长很长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王大书就想，要是生命也能够这么着，一直延长下去，缓慢平静地过一辈子，多好啊。
七
下头被堵着的人慢慢开始不耐烦，渐渐骚动起来。终于有人开始对着王大书喊：“你跳呀，怎么不跳？不跳你爬个什么桥啊，多没意思！”
“帅哥，快往下跳！”
“本市公墓欢迎你入住！”
王大书回头扫了一眼下头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一眼长长的高度。他忽然想到，他不能跳啊，他要死了，家里的母亲和姐姐，就是真的难过了。
他大声吼回去：“跳啊，你们跳啊，你们跳我也跳！”
吼完过后眼角就有点湿润，王大书一侧头，觉得晨雾模模糊糊地扑到了自己的脸上，冰凉地横流了满脸。
他对警察说：“我要去看病，我要社会资助我治病。”
双方拉拉扯扯许久，可是警察没有答应他的条件。王大书有点慌，坐在平台上觉得难受。
警察最后说：“让下面的人给你掌声吧，给你掌声你就下来。”
王大书没有回答。
警察冲着下面吼了两句，王大书就听见下头零零散散有了几点掌声，很犹疑的样子。
他忽然说：“掌声还不够大！没有诚意！”
下面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掌声终于渐渐连成了一片，在荒诞桥上变成另一条零碎的河流。
王大书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八
这天荒诞桥总共封路一小时。
因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