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上课迟到了,正巧碰见教语文的灭绝在讲柳词。
我知道自己进是进不去了,就站在走廊的窗台前看风景,外面的天有点冷,风明明不大,树枝却在矫情地摆动,天空阴沉沉的,有点要下雨的样子,但在这个季节,云朵上下来的会是冰凉的雪片吧。
想着想着,忽然笑了。
但却实在是不想笑,至少也要满足一下凄美的气氛吧。
我想我妈妈,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给我读的柳词,虽然一句也听不懂,却知道那句子必定是美到极致的。
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
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落在手心里冰凉的雪片。
她有一张与我极为相似的脸,脸蛋很尖,瘦削的清美有点黛玉的感觉,却并不小家子气,我对她印象很模糊,只是反复看她少年时代留下的几大本日记,甚至连照片都鲜少见过。
父亲总是把照片保存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我相信他是在深夜的静寂的灯光中默默怀念的。
元稹曾说过,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
未展眉……
日记上写着她少年时代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和一位姓えんどう的人的恋情,或许那根本不算是恋情,因为一直保留在暗恋阶段,她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他。
虽然喜欢的是远藤,却最终嫁给了同是中国人的父亲。她日语口语极好,父亲却不善于表达,给人一种老实又可靠的感觉,最后对远藤的幻想终于破灭,像两只渴盼寒枝的离群雁,她和父亲一起回了国。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喜欢远藤君那样的男生,丰神俊朗,秀美硬挺,笑起来的样子如沐春风,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有点像DEATHNOTE里的夜神月。
但那样完美的东西,也只能留在记忆里。
不知道为什么,天气阴的时候我就是喜欢想这些事,而且不厌其烦的在脑海中演绎着,仿佛她与我的精神融为一体,仿佛我就是年少的她。
父亲总是以为继母对我的关怀和迁就可以让我忘记我的生母,他以为把照片藏起来把一切她的衣服都捐出去我就会忘记伤心,忘记她的存在。
可是他错了。
他留下了最重要的也是最珍贵的一部分——日记。
透过那些泛黄的纸张和秀气的字迹,我几乎能从精神上忘情地拥抱住她的一切。
所有属于她的记忆,她的爱恨,在我生命的长河中与本身的记忆交织。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能够逾越过生死的距离,能够深深的爱着十年里素未谋面的母亲。
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她的血液,我是她戛然而止的生命的延续。
每当我想自杀的时候,都会这样想,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多少个不眠之夜,我差点以为自己会熬不到明天,抚摸到那本日记褐色牛皮纸封面的时候,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把手腕上那些浅淡的刀疤用瑞士最华贵的手表遮掉,擦去眼泪,像一切都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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