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投射下刺目的白光。伴着暑气升腾的柏油味,似乎一点也不刺鼻,只是热。蔫蔫的梧桐叶在时不时漏过的几缕热风中有气无力地晃荡着。
推开玻璃门,袭来的是干燥、凉爽的气息。
“洗照片吗?”柜台前坐的是位年过半百的妇人,面色泛黄,风雕雪刻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态,眉心有意无意地皱着,见我进门,忙站起身,嘴角挑出了些许弧度,却也掩不住眼底涌动的疲累。
“嗯,速洗。”刚经受了热浪的濯洗,心头还有几分挥之不去的烦躁,只随口应下。
“好,等一下。”
玻璃门一开一合,拂过一阵暖风,不及一转,便又散去,妇人顺势用手扇扇,向外瞅了片刻,很快又垂下眼。
“今儿这天可真热啊,还闷得很!”
“是啊,才走几步路,就跟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拂去额间的汗迹,忍不住应和了她一句。
这有什么办法,城里头都这样,一到夏天就让人受不了……”
一边听着妇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一边半倚着柜台,四处打量起来,目光刚一触及一张照片便挪不开了。
连绵的沙山包围中,静静地卧着一弯浅泉,泉水映空,碧光滢滢,没有烟波浩淼的气势,只仿佛茫茫沙原中淡淡的一痕新月。目光掠过那一片通透、飘悬在近处的花海上。那一丛盛放的向日葵开得炽烈,炫目的橘色,热烈得化不开,肆意地张扬。
“这照片不是做出来的吧?”惊异中,却仍是不敢相信,“这是月牙泉吗?”
妇人听这一问,偏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立时精神了不少,“月牙泉!去年敦煌拍的,那后面就是鸣沙山。这照片可是一点也没修饰过!”语气中隐隐有些骄傲的意味,“你是不知道,那沙漠里有多热,只不过不闷,像火烧似的……”
妇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这次我并没有不耐,她所说的炎热我似乎能感受到,仅仅透过一张照片:连绵的鸣沙山环着一汪碧波。就像一只斑驳的大手掬着一轮如钩的新月。肆虐千年的黄沙寂寞千年的清泉竟然能孕育出一片花海,开得如此热闹,直透出一股子顽强,大有破天之态。想来,若不是这般傲然的生命力,它凭什么藐视风沙,在茫茫沙海中,独占一方?
“好了。”妇人递过一打相片。
我付了钱,通过玻璃门向外望去,太阳应该正烧得旺,来往车辆无不折射着刺目的白光,推开门,迎面扑来的是闷热、烦躁和经久不息的车鸣,无意间我像是听见身后那分爽热中纤弱的声响,那是风卷流沙的畅快,是破土而出的细碎挣扎,是热烈的生命之火在燃烧!
记忆中,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有苍白枯燥,也有奔放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