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缎子一般透着亮光的黑色皮毛,包围着肚皮上一条雪白的绒毛,特别是唇下那一小块黑白相间的花纹,使得它从正面看去,好像一位身着黑色燕尾礼服、白色衬衣上系着黑色领花的端庄的绅士。这位绅士的面孔威武中含着秀气,用流行的话说:酷中含靓,是一位“美男子”:它的外黑内白的耳朵大而又直,嘴巴凸起、鼻梁挺阔,与下唇相比,上唇宽厚,皱褶颇多,这是它长相的一大特点,在光线直射下,黑色脸庞上缀着一双大大的闪烁着深情的绿色的亮眼。表情严肃含有忧郁,好像分别前依依不舍地回望。
它就是我的黑黑——一只杂交的一岁半的斗牛犬。一个多月前,我确实和它分别了,在经过长达一年多的犹豫不舍后,我们终于把它送人了。所以,每当看起它的照片,我都觉得它在依依不舍地深情地回望。
是啊,我们和黑黑是多么地依依不舍啊!
一年半前的一个冬日的傍晚和晚上,黑黑的妈妈(我的另一只爱犬禄禄)陆续生下了黑黑和它的兄弟姐妹一共11只小崽。由于我们没有照顾产后母狗的经验,也由于禄禄只有9个月大小,11只小崽太多了,它早产了几天,产后它不会也不敢给狗崽儿喂奶,第二天、第三天,7只小狗陆续地死去了。在我们无奈焦虑的时候,第四天的清晨,禄禄做出了一个导致悲剧中止的“壮举”,它向我求救了——它把一只狗崽儿,这只狗崽儿就是黑黑,从窝里叼到了我的枕边,前爪搭上我的床边,用声音和目光发出明白无误的信息:“救救我的孩子吧!”禄禄的举动提醒了我,人可以帮助它!我下床把另外3只小狗都抱到了我的被窝里,让它们保暖,待瑟瑟的小狗不再发抖后,又想办法用注射器针管和自行车气门芯给它们喂牛奶,但是小狗基本不吃。最后我和家人不得不狠心按下禄禄,强迫它给小狗喂奶。开始,小狗的嘴一碰上母狗的乳头,母狗就发出恐惧的哀鸣,挣扎着要起来,但是一来二去,它不害怕,主动喂奶了,黑黑它们4只小狗终于活下来了。
那些日子里,我们家里充满了略带庄严的喜悦,我们看着黑黑们吃奶、站立、挣眼、嬉戏,每天都称它们的体重,它们平均一天长一两,健康而活泼。从禄禄求救的那天起,我们就发现,四只狗崽中,黑黑最漂亮,体重最大,也最厉害,好像它们的妈妈也最喜欢黑黑,难怪它首先把黑黑叼给人求救。这样,当狗崽断奶要送人的时候,我们就一次次地把黑黑留了下来,一直留到今年一个多月前,和它朝夕相处一年半时间。
这一年半里,黑黑有多少让人难忘的事情啊!
多少个清晨和傍晚,我们带着黑黑和禄禄到外边玩儿。春天长着绿芽的草地、夏天撒着阳光的路边、秋天布满黄叶的小区,冬天铺着白雪的广场,我们家周围的每一块地方都留有黑黑它们的足迹。或遍地嗅闻、寻觅骨头,或追逐跑跳、欢乐嬉戏,黑黑和禄禄得到过多少过路人的夸奖和赞美:“嘿!这小狗,黑缎子似的,真漂亮!”……但是,随着黑黑一天天长成一只成年公犬,它开始惹祸了。第一次,它在院子里发现了几只鸡崽,就匍匐着向它们爬去,突然纵身一跳,一口就咬住了一只鸡崽的脖子,待人赶到跟前时,小鸡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有一次,邻家人喜爱地叫它一声“黑驴”后,也许是黑黑对这个称呼讨厌吧,开始它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突然它猛地冲向那人,照那人膝盖就来了一口,幸亏那人穿着秋裤,不然祸就惹得更大了;经过多次较量,小区里各种各样的狗都成了黑黑的手下败将,见到黑黑来了,都避而远之。黑黑的爸爸是一只纯种斗牛,斗牛犬介于宠物犬和工作犬之间,是比较厉害的,黑黑更多地继承了斗牛犬的凶猛、好斗的特点,所以才不断地惹出祸端。这样,黑黑的身上多了链绳,链绳由细变粗,换了三次,它的力气大得很,牵着它,有时要费很大的劲呢!
也许是出于对宠物的溺爱吧,黑黑的惹祸,除了外出时被“穿衣服”(绑链绳)外,丝毫没有减少我们对它的喜爱,反而觉得它不像一般的宠物狗,而更像一只真正的狗。说实在的,黑黑的优点远远大于它的缺点。(对了,黑黑在家里也有缺点,就是爱啃咬东西,家里被它咬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黑黑不挑吃不挑喝,吃起食来,狼吞虎咽,就像吸尘器一样,眨眼之间就把盆里的食物吸到肚子里了。黑黑的情熵比较高,它对生人凶,对家人、对它的妈妈特别地亲。记得去年秋天的一天傍晚,禄禄掉到了一个坑里,走在前面的黑黑,听到禄禄的叫声,立刻回转身,跳到坑边,叼着禄禄的脖子,把禄禄救了上来;还有一次,禄禄被一只大狼狗吓得脊背上的毛都立了起来,黑黑临危不惧,朝着大狼狗嗷嗷叫着,一直到禄禄跑远了,它才离开;当它独自被人领到外边时,提起禄禄的名字,它都会站下来四处张望;两个人带它出去,一个人走得慢一些,黑黑总会时不时站住等人到齐了再走。黑黑顽皮、聪明,但是又听话。它会隐藏它喜欢的食物、物品,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寻找藏处,然后把东西藏起来,再“伪造”现场,比如把藏有东西的床单抚平;有时饿了的时候,它会把食盆叼到人前,好像在说“我饿了!”高兴了,它和禄禄嬉闹,抢东西,“拔河”;当人批评它时,它乖乖地趴在一边,眼睛里流露出“我一定改正”的表情……
我们为黑黑付出了许多的劳累,黑更半夜抱着它治病,给它买食喂食、擦屎擦尿、洗澡梳毛……但是,它给人带来的更多。当你托着劳累的身躯下班后打开房门,迎面看到跳跃着欢迎的黑黑和禄禄时,顿觉身心都得到释放,忘却了多少劳顿和烦恼!当你躺在床上休息,或坐在电视机前的时候,黑黑和禄禄依偎在身边,有时还舔着你的手,会趋走多少孤独寂寞的感觉!黑黑和禄禄使我们尝到了人间已有的、缺少的、甚至没有的多少情感上、哲理上的味道啊!
比如如何对待付出和回报,如何体现你的真爱吧,就是黑黑给我们的最后的一个考验和启迪。黑黑逐渐长大了,家里面受条件限制,不可能长期地同时饲养一母一子两只狗。想到对黑黑的付出,真舍不得把它送人;对它的喜爱,更使得我们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去年10月,我们曾经第一次把它送给一位朋友,但是我们时不时地打电话询问,甚至前去探望,朋友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把黑黑还给了我们。到了今年4月,我最后想到:就像不可能长期把自己的儿子养在家里应当给它自己的生活一样,也不应当长期地下不了把黑黑送人的决心。黑黑应当有它自己的新的生活,只要新的主人对它好,它会幸福的。把它送人,对我们、对朋友,对黑黑、禄禄都是好事,面对好事,为何情感不能结合于理智呢!
黑黑的新的生活开始了。听朋友说,他们全家,特别是他的12岁的儿子,都特别喜爱黑黑,黑黑把欢乐送到了另一个家庭里,黑黑找到了“工作”。而且,我的朋友比我会训狗,黑黑得到了有效的管束,优点更多了,缺点更少了,对它来说,应当是生存更安全了。
在吉林市郊区的一个平房院落里,一只威武雄健的斗牛犬正警觉地守护着它的新的家,阳光照在它的身上,它周身好像黑色锦缎一般熠熠闪光……它的小主人、新朋友放学了,它欢快地跑到门口迎接,蹦起来,几乎和它的新主人一般高……
啊,这就是我的黑黑!我祝福它健康、守职、幸福,我呼唤它:黑黑,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