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深袭,白云烟逝,万里长空,一碧如洗。天际那头,一只展翅的纸鸢,悠悠穿插在错误的季节。
是谁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来祭奠曾经的岁月?
是谁想用手中的长线系住明天的蓝天?
梦梦驻目天际斜挂的纸鸢,纸鸢随时间地推移在梦梦眼中慢慢模糊、远去,而逐渐清晰、近来的,是爷爷慈祥的面容以及那段难以忘怀的台阶。
爷爷是位仁慈的老者,对人对事乃至对万物他都怀以一颗仁慈的心,就算是简单地的行路也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一只蚂蚁。或许,这和爷爷信佛有关,也或许,是时代的背景造就了爷爷的品性。
爷爷最疼爱的人是梦梦,他说自己所受的苦已够多,不要再让子孙后辈承受同样的痛苦,他要用双手给梦梦创造小小的幸福。
爷爷最喜欢做纸鸢给梦梦玩,可梦梦不喜欢,梦梦说她要彩色的大蝴蝶,不要这只金鹰,且这竹架太重,飞不高。爷爷总是微笑着不厌其烦地重复解释:金色代表赤诚,鹰代表腾飞,他忠心希望祖国腾飞;而竹架重则是为了更好的飞腾,只有拥有坚固的基础,才能承受住更大的风雨。梦梦每次听完后,总是啊着小嘴,不懂。
或许正是爷爷太过仁慈,上帝嫉妒了。爷爷来不及给梦梦幸福,也等不到梦梦明白他的话,就一只脚踩着祸乱,一只脚踏着遗憾,一个踉跄,离开了。没有留下太多的片段,惟有那段台阶完完全全见证了爷爷的离去。
时隔多年,梦梦记忆里的爷爷模糊了,而心中的台阶却出奇的清晰。梦梦越发有一种再登那段台阶的冲动,或许是太害怕关于爷爷的记忆,想踏着爷爷最后的足迹,唤回点点滴滴。也或许……
终于,梦梦鼓起勇气来到了心魂所系之地。
这台阶延卧高山,上接梵音古刹,下连尘喧市井,两旁枫林染醉,红叶飘香,颇有古韵遗风,同时却又带上了孤寂落寞,俗尘惆怅。
踏上第一级台阶,梦梦感受到了脚下的沉重,眼隐隐刺痛着。在那个疯狂的年代,爷爷被划成了右派,因为纸鸢,那只金鹰。他们说爷爷是腐朽的拜金份子,是美国资本主义在中国的……
踏上第一百级台阶,梦梦有了一种窒息的痛苦,眼角湿润了。在那个风狂雨骤的夜,爷爷急急踏上台阶,不是逃避小红兵追捕纠缠,而只是去古刹求佛祈祷,冀望自己的罪过不要连累到下一代。然而,历史的命运注定他跨不过台阶。雨急步滑,一个不小心,爷爷前进的路就终止在这里……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猛然一声钟磬,撞出了梦梦满眶抑泪。眼因泪而愈清明,梦梦才第一次真正看清这石砌台阶在风雨中刻写了多少沧桑无奈,十分钟的登程分明就是十年……
回到家,梦梦就带着女儿想想去放纸鸢。纸鸢被放得很高很高,忽然线断了,纸鸢隐没在天际。女儿伤心地问妈妈:“它要去哪儿?”梦梦轻轻地笑了:“它要飞向最幸福的地方……”想想不明白,就像梦梦当年不懂爷爷的话。
这夜,梦梦做了个梦,梦见天上飘来一只金色纸鸢,上面写着:
天堂里,没有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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