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把本子还给我!”我冲正在埋头苦读的苓喊道。苓头也不抬,顺手拎起我的本子,“啪!”只见我心爱的日记本在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飞过三张桌子,“啪!”又是一声闷响,它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糟了,地上的水还没干呢!我赶紧拾起置身于“汪洋”中的本子,心疼极了:原本干净的本子湿淋淋的皱皱的,边角绽开一团又一团蓝黑色的墨迹,活像一本“落汤纸”。那丑陋不已的墨花形聚成一团团乌云,不停地扇风添油,让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我攥着本子快步走到苓桌前,想要为我日记本的“溺水”讨个“说法”:“苓!看你把我的本子怎么样了!”沉浸在书海中的苓不解的抬起头来,“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抖抖手中黑乎乎的本子,“哟,你也太喜欢投篮了吧!只可惜还是个业余水平,扔什么都不准!”苓瞟了我的“落汤纸”一眼,哈哈大笑:“哈!你怎么把你的本子往水里扔?是想清蒸了还是水煮?或者撒点辣椒做成火锅?”“明明就是你弄的!”见她这么满不在乎的口吻,我火冒三丈。“不就是一个日记本吗?用得着这么生气?”“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顺手抓起她桌上那个晶莹剔透的小玻璃人,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嘭!”一声清脆的响让争执中的我们俩都愣住了,透明的玻璃人儿已化作一地晶亮的碎片。“呜呜……”苓哭了,很小声地趴在桌上呜咽,据说这个玻璃娃娃还是她舅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我呆呆地站在旁边,大脑飞速运转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连对不起也说不出口……
以后的几天,我和苓再也没有说过话,我没为我的日记本讨回公道,任它脏兮兮地进了垃圾桶;她也没找我要回玻璃娃娃,那一地碎片早已被值日生丢进垃圾袋。曾经最好的两个伙伴冷淡如路人——甚至连路人也不如,彼此擦肩而过,偶尔有一句象征性的问候。入秋了,天气转凉,往常的寒秋我都是和苓一起窝在暖和的教室里,趴在桌子上说说悄悄话,聊聊新出的杂志和歌,或者玩玩幼稚的游戏——今年呢?我扩大了朋友圈,几个人在课间天南海北地聊一通,八卦八卦,却怎么也找不回和苓那种暖暖甜甜的感觉。许多想说的话说不出口,闷闷地堵在心里,分量不重,空空的,像是一朵朵棉花。我懒懒地趴在桌上,做贼心虚似的朝苓那边望了望——发现她正以同样的姿势瞥着我,于是彼此扭过头去,仍然不说一句话。
春天很快就要来了——日历上显示的数字是2。9,一个很微妙的数字——我的生日在2月,苓的生日在九月,似乎在很久以前的今天,我和苓——两个天真的小孩子,一起在我家院子里种了一棵常青树,并约定以后每年的九月二日,我们都要在这棵树下相聚,不管彼此隔多远——现在,尽管我们的距离很近很近,只相隔三张桌子,但彼此之间有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两个人都知道有它的存在,但都不愿打破它。
那棵常青树呢?我在落寞的小院里四处搜寻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它,枯枝残叶,褐色的干枝在风中瑟瑟发抖。这也象征着我们友谊的衰落吗?我默然地将它的根重新埋进土里,拎着一把水壶一萝肥料浇水、施肥,用热水融化了树木四周的冰,也许还有一丝希望呢?我相信奇迹。
这天,三月1日——春天的开始,我再次来到小院里,远远地看见了常青树枝头一抹清新的绿意。这是真的?我愕然地看着常青树抽出的新枝,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回家,翻出一张绿色的贺卡,刷刷写道:你还记得我们种在院里的常青树吗?……我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淡绿色的小盒子和贺卡装进信封里,里面装着我早已买好却总不想给苓的玻璃娃娃……
“苓!”我快乐地奔上去,“嗨!”苓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崭新的卡哇伊日记本,“你知道吗?又有三月号的新杂志了!”“早就买了,等你来‘分享’呢!”我们边聊天边进了校门。——我知道,我们的友谊隔膜已经随着常青树的发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