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孔丘的“生无所息”一说,庄子持观望态势。他于猎猎西风中慷然长叹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其出世倦怠之心可见一斑,也终于捱不住消极思想的积压,末了添上一句,“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有感于儒道如此鲜明的分道扬镳,孔老夫子严肃自律的“生无所息”中的“生”字却成了庄子的把柄。庄子笑笑,不语:罢了罢了,人生苦短,世事变幻。无息而作,终成无谓的纷繁。在抬头仰望大哲智慧灿烂星空的同时,中国的文人们因抉择时的痛苦而泪流满面。
生无所息,生有所息,恰恰代表了今后两千余年中国文人学士两种大相径庭的价值取向――儒家的积极入世取仕,道家的消极出世隐逸。这当然与东周列国的经济基础不无关联,也与中国文人挣扎于仕途的矛盾心理相契合。夫子求无止,求臻善,终成至圣;庄生迷蝴蝶,醉晓梦,洒洒脱脱地“齐彭殇”。所不同的是,夫子始终扮演着苦行僧的形象,不懈地拣拾零星的智慧,于筚衣蓝缕中艰难迈步,毫无倦怠;庄子在演绎逃离者的精彩,回归精神的田园,休憩于荫,曳尾于涂。
慎独是无人时“无息”的修持,而不羁是一腔浩然喷涌时“有息”的暂忘。某种意义上来讲,一个是严格的实践主义者,一个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不妨视其为两种生活哲学。身体力行固然可敬,暂缓脚步坐看云起的浪漫情结岂能失落?拒绝松弛诚然是出于自诩清高的坚持,但卸下重担,揩却额汗,长吁出内心郁结的积忿,不过也只是小小释怀,无伤大雅。长长吐气,与离离的叹息不同,不仅抚平了褶痕,也卸下了缚绳。
“无息”可以理解为一种坚持的姿势。但支撑久了,酸麻总会不期而至。这时,选择休暂何尝不是明智之举。《桃花扇》的最后,道士的当头棒喝,使李候从儿女情长的执拗中顿悟,停息于亡国之恨中。并不圆满的结局毕竟烙下了小小的不甘,孔尚任没能使爱情最终美满,也许太多关于私情的执拗反而会冲淡坚持大义的初衷。“无息”终止于“有涯”的必然,是欣喜,亦或悲伤?
有涯几时栖,无涯何不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们应义无返顾地坚持理想,生无所息;前路风霜,道阻且长,更需将息,使自己萦绕不休的积郁得以扬扬释怀;而当理想幻灭,崖岩竦峙,昏昏地睡上一觉,恐怕是彼此最后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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