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洛华说,莲夙,你莫不是仍忘不了他。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淡淡清润的声线里掺一丝莫名的笑意。
在他身前,一身火红容颜绝美的女子不语亦不看他,只是稍迟缓了的动作渐渐锢住了身形。风很大,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她没有回头,静默着顿了一顿,接着纵身直直跃下面前无底的深谷••••••
御风而飞,绝云逐日。上有碧空万顷不见穷尽,下临山河千里不见边界,泠然而行的莲夙任由迎面扑来的风灌满衣袖。满耳的风声,无限的自由,似云般舒展的心神本该无虑逍遥。她是神,拥有无穷的时间,无穷的生命,以及无穷时间带来的,无穷的记忆。
无穷,无忧,本不该有所妄求。然而,她的身体却无法将一颗心劝服,一个人,一句话,偶尔想起,不断重复,在无穷的时间里,竟也会慢慢凝成执念——不曾忘掉,不会忘记,又如何忘得掉呢?
时间可以吞噬石头,移平山脉,腐蚀世间万物,却抚不平心中一抹相思,磨不掉柔韧心脏里一份期许。
沧海桑田,一眼成灰。
那人曾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我既说过会护你周全,就定然不会失信。对不起,伤了你。我爱你。不过请你忘掉我,永不必等。”温热的血混合着他虚弱的语气一寸寸在空气里冷却,那么冷,所有希望似乎都在那一刻凋谢了,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间被抽空,连灵魂都输得干净。
怎么忘得掉呢?
她的时间,从那一刻起就不再转动过。
“这是最后一次飞翔了,我决定,要用那个方法找回他。足够了,从他离开到今天足够一千年了。足够了,开启那个禁术全部的条件。足够了,这一千年的等待与想念,足够了,不再等下去了••••••”莲夙扬起精致的小脸,轻轻对身后的洛华呢喃道,“我要再见他,哪怕一面也好。我要告诉他,我爱他。”
“夙儿••••••”亲耳听到预想中可能听到的回答,洛华却失声。眼角抓到莲夙脸上一闪而过温柔兴奋却悲凉的笑,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俊美神仙突然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怔一晌,只抿抿嘴,若无其事地亮出平素最爱的白玉杯,微笑着,仰头潇洒地喝下。动作那般漫不经心,却又那样洒脱自然,那般自然地,将嘴角不经意浮起的一抹苦笑遮了下去。
“若有需要,我定然会帮你。”想半晌,佯装随意地笑着吐出这句话。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爱她,而她爱他,他也早已知道,不是么?
“大胆去做吧,这天界里又有谁能阻挡的了脾气最火爆的莲夙上仙的主意呢?”洛华打趣道。不意外地看到她快速地瞪他一眼,转过脸,再不做声。眼前人面容绝美与当年无差,却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气鼓着嘴,生动活泼剩三月春阳的女子。罢了,夙儿,你的辛苦,我亦不想再看下去了,你就按你所想的去做你喜欢的事吧••••••
“开启凝魂转魄之术须得你我二人的力量,洛华,要麻烦你将我的力量注入到这归魂佩中,”莲夙转眸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又麻烦你了,洛华,一直以来,谢谢。还有,再见了••••••”女子语气真诚却义无反顾,隐约显露出当年率性勇为的性情。
洛华望着她点了点头,挥手瞬间在四周划下一个结界。转指凝聚念力,一丝丝,将女子身上的仙力注入浮在半空中的血红色环佩中••••••霎时,光芒大盛。在身体感觉被撕裂的那一瞬,莲夙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等着我,墨颉。
炽曾说过,若我孤注一掷,则可见你。只是,我一定要在记忆与法力散尽前遇到你,否则将灰飞烟灭,不过,若能让你活过,那也是极好的。
但,我是不是有些贪心呢?不仅想要你活过来,想要遇到你,竟还想和你此后永一起••••••很贪心,是吧?
可是,你知道我本就是个贪心的丫头,什么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我都喜欢••••••所以,所以••••••既然你说了爱我,那么,再见面的时候,定然要认出我来,好么?
这一次,我们,莲夙和墨颉,一定要永不分离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