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澹澹着水纹,波光粼粼。
这是一条太宽太宽的河,宽到看不到尽头,对岸一道雾蒙蒙的,好像没有风景,却像是有无数风景。
总有旅人拖着木制或钢制的船,匆匆走过。我看着他们,那些被汗濡湿的脸庞上一双双眼睛亮亮地,由汗水映衬着,显得更加坚毅和执着,其中,又不免透出希望的火焰。
“你们,是去干什么的?”我常问。
“寻找幸福,”那些人从不回头,目光虔诚地望着对岸,“幸福在彼岸。”
于是,我便笑笑,也不再说话了。
幸福是一种小动物,亮亮的大眼睛,尖尖的小耳朵,毛茸茸的,煞是可爱。我就养着一只,它从不说话。每天,只要摸摸它滑腻的几倍,这一天便肯定是充实的了。
“幸福是什么?”“它们一定在彼岸吗?”有时,我也会这样问。
“幸福是一种小动物,只要摸摸它的脊背,就会很快乐。”“幸福在彼岸,其他的地方也有幸福,但很少,我要世界上最多的幸福,它们在彼岸。”
我看看对岸,那里雾蒙蒙的,看不到风景。
“幸福在彼岸,”又一个执着的旅者,“我要世界上最多的幸福。”
“这条河很宽,你一个人去,不寂寞吗?”为什么不找人陪呢?
“有人陪我,万一他们把幸福都抢走了怎么办?”旅人不屑地说。
我看看大河,好宽好宽的大河,好像一辈子都到不了对岸。
背着木船钢船的人还是很多,我也没有了询问的兴致,只是每天抱着我的幸福坐在岸边,看气喘吁吁的人放下船只,扬帆起航。
我看到,我的幸福脸上,流露出一丝轻蔑。
“灾难,简直是灾难。”第一个旅者终于返回,“我到达时,所有的幸福都好奇地围上来,我以为它们都属于我了,但每当我想触碰到其中任何一只,其他的都不约而同地拦下来,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触到幸福。”
“真是不走运,”第二个旅者骂骂咧咧地返回,“我到达时,杀戮已经开始,地上都是幸福的尸体,它们的大眼睛黯淡下去,充满了惊恐和愤恨,一只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一只幸福。”
越来越多的人返回,但没有一只幸福。也有无法返回的,他们的尸身,被永远留在那个传说中充满幸福的彼岸。
我拥有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幸福了。
但我不能留下它,它是属于彼岸的。
我带着我的幸福站在河边,它看看我,大眼睛里溢满悲伤,
尖尖的小耳朵耷拉下来,突然,它开口了。
“我们并不属于彼岸,只是相信我们的人,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只有真正明白了我们,才会真正拥有。
“我们不能开口,一说话,我就会死掉,但我会住进你心里,我们可以心灵相通。
“世界上其实有好多幸福,但他们看不到。”
我站在岸边,看着我的幸福渐渐透明消失,它说,这是它们真正喜爱的方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住进人心里。
我把幸福带回彼岸,我们,心灵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