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提笔谈过您,不是不想,而是不知该驾驭多奢侈的词语才能够肤浅的写出您的伟大。父亲,别怪我写下这两字时的平淡,因他的分量压制了我心中一切浮躁的跳动。在生活中,您的无闻让我忘却了几时深深体会过您给我的爱。
待我出生时您便是一位木匠,儿时的我总会呆呆地蹲在您的一旁看着您把那一块块木头拼凑成不同的花样,也因为您那双粗糙但又灵巧的手,维持着这个并不富裕但很温暖的家。夕阳下,我也会坐在院中专注地看您锯木,刨花,钉钉。松木香和着饭香,让我惬意地期待着每个黄昏。
十一岁那年,傍晚,村里秋天的黄昏像往常一样美。刚从地里回来的您匆忙放下镰刀,来不及抹去额头的汗水,便径直走到电锯前忙起来。“还有最后一个窗框儿就完了,等有了钱就给闺女买好吃的。”心里暖暖地。猛然,电锯的骤停还有您的惊叫。只见鲜红的指头躺在锯面上,血直往下流。您额头上浸满了一层密密的大豆般得汗珠,可您却像往常一样笑着对我说:“闺女,没事儿,等会儿爹就回来了,赶紧回屋吧。”娘手忙脚乱地拿起一块儿布把还在流血不止的手裹上,直奔医生家。我被吓得直哭,脑袋里一片空白,外面的声音也愈发的嘈杂起来。
那一晚,谁都没睡。
天亮了,听奶奶说,县城治不了,您已经被送到到市医院了。我多想问问您:爹,疼吗?累吗?
连续几天,以前的画面就像电视里播放的回忆镜头那样,不断地闪在脑里,杂乱无章地上映着。昔日,您的笑容,话语,还有……还有您站在电锯前边干活,嘴里边唠叨着得明天的希望。我便傻乎乎地笑着,跟您说,等有钱了,我要您带着我到城里去,去买别人家孩子穿的花衣服。
后来,叔叔把我带到了您住院的地方,不小心听到您跟娘的对话。
“离了吧。”您使劲儿压低了声音说。
娘不说话。
“我都成这样了,还不知道以后怎样哩,咱家又穷,你还年轻,就别跟着我了,”您几乎是喊出来的,“跟我这么多年没少让你受罪,儿子我管不住,他不听我的,就让他跟着你吧,把闺女留给我,以后还可以给我洗衣服,做饭,我背着一把斧头,一把锯,就行了,饿不着。”您便不再说话。
娘哽咽着。
站在门外的我,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可泪早已浸透了衣裳。我知道,您有太多的无奈和无助。以前,在我眼里,您一直是个不懂浪漫,笨嘴笨舌,光知道埋头苦干,挣钱,从不肯花钱买肉吃的人,可,您已经交给了我什么是爱。
一个月后,您告诉我,那天出事儿的晚上,是乡亲们给您凑钱看病的。是邻家叔叔连夜将截下的指头送到市医院的,也是乡亲们给咱们收小麦的,您还告诉我,吃水不忘挖井人,要懂得回报。就这样,书都没念过的您交给了我感恩。
每次,您都像个孩子一样,拍着被子盖着的身体。我知道,医生说,为了防止组织坏死,让腹部丰富的血液供应来保持患处的正常生长,您的手就这样被放在了肚皮里。可每次您都编出小孩子才听得谎言去骗我不让我看。父亲,您的女儿不再是只会听故事的孩子了。那次在您酣睡时,我偷偷掀开被子看到的。那密密麻麻的线缝在肚皮上。针刺般的,直戳到心脏。管不住的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请容许我再哭一次。爹,我多想替您嚎啕大哭一场。可,看到您暴着青筋的手拽皱,攥湿了床单,倔强的不让泪留下来。父亲,是您教给了我坚强。
现在,您已经告别了一直钟爱的木匠生涯,来到这座繁华但很陌生的大城市。我也很跟着进入这个对咱们农村人来说最深城府地,来这儿上学。每当,我跟同学讲起您可以做出最漂亮,最精致的家具,还有,您可以种出几十亩金灿灿的小麦时,我就会忆起那段温馨的时光。爹,您永远是我的骄傲,自豪。
父亲,答应我,等我长大了,让我带您去更大的城市;去看木匠鼻祖——鲁班的故乡;去带您吃您从未舍得吃的肉;带您到女儿常为您祈祷的教堂。父亲,您用被岁月压弯的背教给了我做人。以后的路还很长,让我这个还没长大的女儿,陪您一起走吧。
爹,您在我心中是最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