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没雪,这几天阳光明媚,我常常一个人走在曲折的山路上,在一片光秃秃的杏林里傻愣愣的坐一会,在一块石头上坐着,目光漫无目的散乱移动着。
寒风从耳边掠过,提醒着这是冬天,天上偶尔有几绺浮云,聚聚散散的,四周围一片宁静,萧瑟凋零无处不在,干枯的野蒿、白草散乱一地,颜色灰白的树叶在脚下死气沉沉的躺着,偶尔有乌鸦哇哇乱叫几声,给无边死寂的旷野添了一点生命的迹象。天空就连麻雀也非常少见,去年人们在树下撒了很多放了鼠药的麦粒,也不知道究竟毒死了多少老鼠,却顺带的毒死了很多鸟儿,我不明白为啥生物界老是连锁反应。每天吃着饭菜,也搞不清是不是吃着鼠药,不良商人是怎么样毒害我们自己的肠胃的,为了保鲜,就加什么,为了不让虫子吃菜,就喷洒什么,也不清楚到底什么东西才是安全的,怎么样做才能够自保,总不能都像陶渊明那样,自己到深山老林,开垦荒地,一个人丰衣足食吧,再说也没有这个条件。
冬天的杏林,赤裸着光溜溜的身子,所有五彩缤纷的装饰都坠落一地,它不再有春天的绿意盎然,粉红的杏花蜂飞蝶绕,儿童嬉戏;不再有夏天的生机勃勃,金黄杏子挂满枝头,树下欢声笑语;不再有秋天的黄叶、红叶缀满枝头,吸引人眼球,看叶的、摄影的络绎不绝。可是现在呢,整座山上也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毫无生机的杏树林里,更是无人问津,寂寥落寞,冷清异常。
你能接受一棵褪去缤纷装饰的杏树吗?你能接受一个生命本真的人吗?这些杏树,斑驳的,光秃的,甚至有些丑陋,有些惨不忍睹的伤痕。像被拔光了五色锦缎羽翼的孔雀,什么光鲜亮丽都荡然无存,什么缺点错误都暴露无遗。像一个卸去了荣誉、地位、金钱的穷光蛋,你曾经爱着的人,曾经的装饰华丽、光环笼罩的人,他现在就在你面前,没有了装饰,触目惊心,你看见了自私自利,看见了嫉恨暴戾,看见了懦弱伤痛,看见了你永远不想看见的一切负面的东西,而这些就真真切切的在这个人身上,就是这个人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能够直面这个本真,无欲无求的接受他吗?你能够抛弃一切幻想,不切实际的拔高,直面着这些残缺,用自己温柔的手抚摸这些瘢痕,叹息着、无条件的爱着吗?你到底爱这个人什么呢,是阳光下的炫目,还是生命本真的状态,还是一切利益的附加,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你欣赏过一棵本真的树吗?你爱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吗?甚至是一个残缺的满目疮痍的人,一个病态的连健康也没有的人。
树木为了保全性命,在五彩缤纷的后面,什么体面也不讲究的,赤裸着过冬,也许刺伤了爱美人的眼睛,但却是它们维护自身生命的必需。人呢,每天为了所谓的荣誉、事业、尊严打拼,当有一天严冬袭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所追求的光鲜亮丽的羽毛,也会纷纷掉落一地,有价值的不朽的东西终究掩盖不住你的本色啊,你还是会卸下你的装饰、各种标签,赤裸裸的躺在属于你的夜晚的。在你的冬天,你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自己赤裸的丑陋的身体,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度过凋零的冬天。而那些曾经参观的、欣赏的、赞美的看客,也许根本接受不了一棵没有风景的杏树,接受不了一个完美背后的残酷真相,纷纷作鸟兽散了。所有的叶子轰然掉落在地上,你听到来自心底的一声叹息,冬日的杏林异常沉寂。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啊。这生命将会进行怎样的蜕变啊,滚滚红尘,爱恨情仇东逝水,繁华落尽,回归平淡自然。你其实也有过叶子的,只是一场风,叫你的荣耀丧失殆尽,叫你面目全非,你自己跟自己对话,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生发出安全感和爱,尽管没有人喜欢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树,但是你有你深层的使命,你还是得继续生存。
冬日的杏林,生命的杏林,不加雕饰的美,如果读懂了生命的真谛,请不要厌弃一棵没有叶子的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