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末秋始。
阳光还没散去骄横的热量,凉风开始在夜晚降临。乡村小山道开满了一树树的白色荆花,像天使烂漫的笑,像绽放的烟花,悬放在绿叶丛里。“绿叶丛中一点红”是艳丽的美,那这“绿叶丛中一点白”则是一种单调之中又略显烂漫的美。像一个单纯的孩子,那一颦一笑,都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让人不知不觉生出爱怜。
我不知道哪些地方也有这种花,也不清楚又有多少人见过这种花。
花开两个月后,荆树就会被村民砍下来,晒干,当柴烧。也许炒熟一盘菜,煮好一锅饭,或者是烤几个番薯,就完成了它这一季的使命。荆花有很强的生命力,有种近似于草的精神,“你我砍不尽,留根又再生。”于是人们也随着季节循环,烧完了再砍,砍完了再烧。
我曾经在这荆花环绕的小路上,一步一步走出童年,走向明天。
那花香即使漫山遍野连在一起,依然淡得似乎没有味道。小时候,我总爱折下来放到鼻子下使劲地嗅。那是一种妩媚的气味,有一种很淡的香,就像我的童年。
我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童年当中,跟土里土气的人讲着土里土气的话,骑着那种大轮子的单车在废弃的马路上大声笑,天真地过着没有计划的小日子。
印象里,婶婶的单车特别高,我老是够不着。于是,那时候总是特别不淑女地站起来,骑着单车一拐一撇地向前奔,像在蓝天里飞翔似的,没头没脑地咧开嘴就笑。那时我的牙齿一直露着,唇齿感到微凉,但心里却暖暖的。
二
在那些看着荆花开放的日子里,我们都是快乐天使。那些幼稚的小日子是一家超级市场,摆满了各种各样名叫快乐的东西,等待我们去采购。我们有一张叫做“单纯”的卡,所有的快乐都对我们免费。
还记得小时候玩过家家。我从来不当新娘,不是因为我没有柔顺的长发,而是害怕别人会把我打扮得像个妖精。于是常常指挥男生去摘荆花,然后让他们在“新娘”头上插满。村里的孩子,天天晒太阳,所以皮肤都特别黑,白色
的荆花插在黑色的头发上显得特别突兀,有点格格不入。但我们似乎都不在意,只是觉得好玩。
夏天,小村里的花很少,除了荆花,就只有粉紫的浮莲花。它长在一条很长很深的河里,很娇艳,却只有观赏的份。那里曾经淹死过一个玩水的小孩子,所以长辈们都不许我们靠近。荆花因此很得宠,我们用它布置“洞房”,用它做宴席的“饭”,代替糖水的雪耳,各种炒菜也还是它,只是添了点其他东西而显出菜式的不同。我由此发现,小孩子都特别神奇,天天玩相同的游戏,却都还有不一样的快乐。
一个暑假过来,荆花就在带给我们快乐的日子里凋谢了。
三
荆花过后,大人们就开始上阵了。刚开学,日子过得不快不慢,赶上周末就屁颠屁颠地拿上家里那个大水壶,带着顶褪色的布帽子,跟着大人去砍荆树。路上遇到个小伙伴,就开始唧唧喳喳地聊个不停。大人们戴着草帽,扛着用竹棍加长了的镰刀,双手搭在棍上,一言不发直奔砍树的地方。大人其实也需要共同话题,要是遇到个大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聊八卦,比我们小女生还小女生。
荆树有的是栽种的,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沿着小路延伸,枝叶覆盖了小路。阳光穿过缝隙,在泥黑的土地上投下零碎的光斑。
砍柴时,大人能够一边砍一边聊。他们从不管我们这些小孩子干什么,只叮嘱我们不去玩水。我总觉得那时候的孩子都特别单纯,不聊八卦,不讲别人的坏话。问一问作业做好了没有;课文讲到哪里了;说一下昨晚电视里播了什么东西,搞不搞笑,好不好看;偶尔也哼一下音乐课本上的小调子,然后看着对方咯咯地笑。有人说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容易过去。我在那时候就已经明白。
中午回家时,我们就帮大人拖一些小树枝回家。
下午,大人们都会在家门口把柴劈好,摆到院子里晒。怕雨把柴淋湿了发霉,晚上又把它们收起来,用破损的雨衣和旧衣物拼凑着遮掩,极不雅观。有一些调皮的男孩子会爬上去坐在那里,因为刺都被削掉了,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扎痛。我有时候也要爬上去。妈妈说女孩子要淑女一点。于是,我只好傻傻地在旧马路上跑,望着月亮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