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伦敦生活逼成的作家
1924年老舍来到伦敦。老舍在伦敦的朋友是许地山。那时许地山已是成名作家,而老舍尚未敢做作家梦,连个文学青年都算不上。老舍后来在《我的创作经验》一文中承认:“25岁我到英国去。设若我始终在国内,我不会成为小说家——虽然是第120等的小说家。到了英国,我就拼命地念小说,拿它做学习英文的课本。念了一些,我的手痒痒了。离开家乡自然想家,也自然想起过去几年的生活经验。为什么不写呢?”
在伦敦的第二年,他用3便士一本的学生练习本写成了《老张的哲学》,取材于他在北京的小学教师和草根群众的政治社交活动。许地山代为寄到上海主编《小说月报》的郑振铎处。两三个月后小说就发表了。1年后,老舍完成第二部长篇《赵子曰》。又一年后,他完成了以伦敦华人生活为题材的《二马》。在这部小说中,马氏父子与英国妇人花花哨哨的爱情纠葛,明显不是写实主义,是老舍在孤独的想象中填补生活的'缺陷。
老舍成为作家,是伦敦生活逼成的——这个20多岁的小青年,在伦敦的生活孤独,不得不细细读英文小说,这才造就了他。
在东方学院,1924年刚到时,老舍25岁,工资是年薪250镑。1926年他要求增薪,学校加到年薪300镑。250镑究竟是多少呢?近1个世纪来英镑币值大变,而中国货币更是换过几朝,不过也不是完全算不出来。我们先从汇率说起。《二马》说伦敦一把古董茶壶,5镑半,合中国货币60元。那就是说,1镑大致合12元中国货币,民国初年币值相当稳定,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推算的基础。1920年,老舍21岁,任“京师郊外劝学员”,年薪1800元,工资实在太高,生活就“堕落”了。此后信教忏悔,到中学任教,年薪600元,就变成了好青年。这才被Evans牧师看中,推荐到东方学院。所以,老舍在英国的年薪,合3000~3600元,就算省下1/3寄回国奉养老母,在中国也是高薪阶层。
那么老舍的工资在英国如何?正好我手中有卜立德教授的文章《老舍穷而后工吗?》(《香港文学》2003年9月号)。他提出的某些证据,我也注意到了,例如《二马》里说房东家小姐,在帽铺工作,“一个礼拜挣16个先令”,年薪才41镑。卜立德先生还引了当时英国的社会统计,1929年男性白领工人平均年薪200镑。领薪者年薪在250镑之上,与年薪在250镑之下的比例是1∶9。也就是说,老舍的薪水,在当时的欧洲,是全英国人口1/10的小康以上水平。
如此算账,对理解老舍肯定有好处,对理解当时的留学生,也很重要。事实上,当时的留学生,除了勤工俭学的,其他都是富家子弟,所以在《二马》中称为“留学生老爷”。其标准据《二马》里说,是每个月有20镑,一年能花240镑,这么一看,老舍的250~300镑年薪,在英国也不低。(据《中国剪报》)
(来源:北方新报)
作家老舍:有了小孩以后
导语:老舍先生所写的文章《有了小孩以后》深受家长们的喜爱,《有了小孩以后》讲述的是老舍先生与儿子之间有趣的事情以及阐述他对于教育孩子的一些心得。下面是小编分享的《有了小孩以后》,欢迎阅读!
艺术家应以艺术为妻,实际上就是当一辈子光棍儿。
在下闲暇无事,往往写些小说,虽一回还没自居过文艺家,却也感觉到家庭的累赘。每逢困于油盐酱醋的灾难中,就想到独人一身,自己吃饱便天下太平,岂不妙哉。
家庭之累,大半由儿女造成。先不用提教养的花费,只就淘气哭闹而言,已足使人心慌意乱。小女三岁,专会等我不在屋中,在我的稿子上画圈拉杠,且美其名曰“小济会写字”!把人要气没了脉,她到底还是有理!
再不然,我刚想起一句好的,在脑中盘旋,自信足以愧死莎士比亚,假若能写出来的话。当是时也,小济拉拉我的肘,低声说:“上公园看猴?”于是我至今还未成莎士比亚。
小儿一岁整,还不会“写字”,也不晓得去看猴,但善亲亲,闭眼,张口展览上下四个小牙。我若没事,请求他闭眼,露牙,小胖子总会东指西指的打岔。赶到我拿起笔来,他那一套全来了,不但亲脸,闭眼,还“指”令我也得表演这几招。有什么办法呢?!
这还算好的。赶到小济午后不睡,按着也不睡,那才难办。到这么四点来钟吧,她的困闹开始,到五点钟我已没有人味。什么也不对,连公园的猴都变成了臭的,而且猴之所以臭,也应当由我负责。小胖子也有这种困而不睡的时候,大概多数是与小济同时发难。
两位小醉鬼一齐找毛病,我就是诸葛亮恐怕也得唱空城计,一点办法没有!在这种干等束手被擒的时候,偏偏会来一两封快信——催稿子!我也只好闹脾气了。不大一会儿,把太太也闹急了,一家大小四口,都成了醉鬼,其热闹至为惊人。
大人声言离婚,小孩怎说怎不是,于离婚的争辩中瞎打混。一直到七点后,二位小天使已困得动不的,离婚的宣言才无形的撤销。这还算好的。遇上小胖子出牙,那才真教厉害,不但白天没有情理,夜里还得上夜班。一会儿一醒,若被针扎了似的惊啼,他出牙,谁也不用打算睡。他的牙出利落了,大家全成了红眼虎。
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家庭中爱的发展,人生的巧妙似乎就在这里。
记得FrankHarris仿佛有过这么点记载:他说王尔德为那件不名誉的案子过堂被审,一开头他侃侃而谈,语多幽默。及至原告提出几个男妓作证人,王尔德没了脉,非失败不可了。Harris以为王尔德必会说:“我是个戏剧家,为观察人生,什么样的人都当交往。假若我不和这些人接触,我从哪里去找戏剧中的人物呢?”可是,王尔德竟自没这么答辩,官司就算输了!
把王尔德且放在一边;艺术家得多去经验,Harris的意见,假若不是特为王尔德而发的,的确是不错。连家庭之累也是如此。还拿小孩们说吧——这才来到正题——爱他们吧,嫌他们吧,无论怎说,也是极可宝贵的经验。
在没有小孩的时候,一个人的世界还是未曾发现美洲的时候的。小孩是科仑布,把人带到新大陆去。这个新大陆并不很远,就在熟习的街道上和家里。
你看,街市上给我预备的,在没有小孩的时候,似乎只有理发馆,饭铺,书店,邮政局等。我想不出婴儿医院,糖食店,玩具铺等等的意义。连药房里的许许多多婴儿用的药和粉,报纸上婴儿自己药片的广告,百货店里的小袜子小鞋,都显着多此一举,劳而无功。
及至小天使自天飞降,我的`眼睛似乎戴上了一双放大镜,街市依然那样,跟我有关系的东西可是不知增加了多少倍!婴儿医院不但挂着牌子,敢情里边还有医生呢。不但有医生,还是挺神气,一点也得罪不得。
拿着医生所给的神符,到药房去,敢情那些小瓶子小罐都有作用。不但要买瓶子里的白汁黄面和各色的药饼,还得买瓶子罐子,轧粉的钵,量奶的漏斗,乳头,卫生尿布,玩艺多多了!
百货店里那些小衣帽,小家具,也都有了意义;原先以为多此一举的东西,如今都成了非它不行;有时候铺中缺乏了我所要的那一件小物品,我还大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既是百货店,怎能不预备这件东西呢?!
慢慢的,全街上的铺子,除了金店与古玩铺,都有了我的足迹;连当铺也走得怪熟。铺中人也渐渐熟识了,甚至可以随便闲谈,以小孩为中心,谈得颇有味儿。
伙计们,掌柜们,原来不仅是站柜作买卖,家中还有小孩呢!有的铺子,竟自敢允许我欠账,仿佛一有了小孩,我的人格也好了些,能被人信任。三节的账条来得很踊跃,使我明白了过节过年的时候怎样出汗。
小孩使世界扩大,使隐藏着的东西都显露出来。非有小孩不能明白这个。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肥肥胖胖,整整齐齐,你总觉得小孩们理应如此,一生下来就戴着小帽,穿着小袄,好象小雏鸡生下来就披着一身黄绒似的。
赶到自己有了小孩,才能晓得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一个小娃娃身上穿戴着全世界的工商业所能供给的,给全家人以一切啼笑爱怨的经验,小孩的确是位小活神仙!
有了小活神仙,家里才会热闹。窗台上,我一向认为是摆花的地方。夏天呢,开着窗,风儿轻轻吹动花与叶,屋中一阵阵的清香。冬天呢,阳光射到花上,使全屋中有些颜色与生气。
后来,有了小孩,那些花盆很神秘的都不见了,窗台上满是瓶子罐子,数不清有多少。尿布有时候上了写字台,奶瓶倒在书架上。大扫除才有了意义,是的,到时候非痛痛快快的收拾一顿不可了,要不然东西就有把人埋起来的危险。
上次大扫除的时候,我由床底下找到了但丁的《神曲》。不知道这老家伙干吗在那里藏着玩呢!
人的数目也增多了,而且有很多问题。在没有小孩的时候,用一个仆人就够了,现在至少得用俩。以前,仆人“拿糖”,满可以暂时不用;没人作饭,就外边去吃,谁也不用拿捏谁。
有了小孩,这点豪气乘早收起去。三天没人洗尿布,屋里就不要再进来人。牛奶等项是非有人管理不可,有儿方知卫生难,奶瓶子一天就得烫五六次;没仆人简直不行!有仆人就得捣乱,没办法!
好多没办法的事都得马上有办法,小孩子不会等着“国联”慢慢解决儿童问题。这就长了经验。半夜里去买药,药铺的门上原来有个小口,可以交钱拿药,早先我就不晓得这一招。西药房里敢情也打价钱,不等他开口,我就提出:“还是四毛五?”
这个“还是”使我省五分钱,而且落个行家。这又是一招。找老妈子有作坊,当票儿到期还可以入利延期,也都被我学会。没功夫细想,大概自从有了儿女以后,我所得的经验至少比一张大学文凭所能给我的多着许多。大学文凭是由课本里掏出来的,现在我却念着一本活书,没有头儿。
连我自己的身体现在都会变形,经小孩们的指挥,我得去装马装牛,还须装得像个样儿。不但装牛像牛,我也学会牛的忍性,小胖子觉得“开步走”有意思,我就得百走不厌;只作一回,绝对不行。多咱他改了主意,多咱我才能“立正”。在这里,我体验出母性的伟大,觉得打老婆的人们满该下狱。
中秋节前来了个老道,不要米,不要钱,只问有小孩没有?看见了小胖子,老道高了兴,说十四那天早晨须给小胖子左腕上系一根红线。备清水一碗,烧高香三炷,必能消灾除难。右邻家的老太太也出来看,老道问她有小孩没有,她惨淡的摇了摇头。
到了十四那天,倒是这位老太太的提醒,小胖子的左腕上才拴了一圈红线。小孩子征服了老道与邻家老太太。一看胖手腕的红线,我觉得比写完一本伟大的作品还骄傲,于是上街买了两尊兔子王,感到老道,红线,兔子王,都有绝大的意义!
作家老舍的名言
【第1句】:才华是刀刃,辛苦是磨刀石,再锋利的刀刃,若日久不磨,也会生锈。
【第2句】:熟才能生巧。写过一遍,尽管不像样子,也会带来不少好处。不断地写作才会逐渐摸到文艺创作的底。纸篓子是我的密友,常往它里面扔弃废稿,一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第3句】:哲人的智慧,加上孩子的天真,或许就能成个好作家了。
【第4句】:骄傲自满是我们的一座可怕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是我们自己亲手挖掘的。
【第5句】:没有民族风格的作品,是没有根的花,它不但在本乡本土活不下去,而且无论在哪里也活不下去。
【第6句】:一个作家实在就是个全能的演员,能用一枝笔写出王【第2句】:张三与李四的语言,而且都写得恰如其人。
【第7句】:最伟大的牺牲是忍辱,最伟大的忍辱是反抗。
8、北京的春风能把春天吹跑。
【第9句】: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骄傲自满是我们的一座可怕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是我们自己亲手挖掘的。
【第10句】:喝茶本身是一门艺术
【第11句】:男人要是看住了裤裆,这钱就算看住了。
【第12句】:人在江湖混,什么最重要?不是人品,不是关系,是分寸。
【第13句】:哲人的智慧,加上孩子的天真,或者就能成为一个好的作家了。
【第14句】:宁愿忙死也不当懒汉,只要身体条件允许总不干心无所事事,让时光白白流失。
【第15句】:当官的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当官的。旧脏就当不了官,关键有的怕。
【第16句】:人间真话本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话。
【第17句】:人生最重要的是先学会不生气,再学会气死人!
【第18句】:宁可因为说真话负罪,也不要说假话开脱。
作家老舍的幽默观
老舍(1899—1966),原名舒庆春,字舍予,满族,北京人,现代著名作家。
老舍的幽默观
幽默的因
对于老舍最后投湖自杀表示不理解的人,常有这样的疑惑:如此幽默的一个大作家,怎么会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想不开而自寻短见呢?幽默的老舍若能在临死前幽默一把,不也就可以翻过这道坎?因而我想在此提出两个设问:幽默的老舍可不可以不死?老舍之死是对生命的幽默吗?
先对老舍的幽默观做一番梳理是必要的。什么是幽默?“幽默是一个外国字的译音,正像‘摩托’和‘德谟克拉西’等等都是外国字的译音那样。为什么只译音,不译意呢?因为不好译——我们不易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字,完全能够表现愿意,假若我们一定要去找,大概只有‘滑稽’还相当接近原字。但是‘滑稽’不完全相等于‘幽默’。‘幽默’比‘滑稽’的含意更广一些,也更高超一些。‘滑稽’可以只是开玩笑,而‘幽默’有更高的企图。凡是只为逗人哈哈一笑,没有更深的意义的,都可以算作‘滑稽’,而‘幽默’则须有思想性与艺术性。”
老舍在《谈幽默》中,把幽默定位在“首要的是一种心态。”“他是由事事中看出可笑之点,而技巧的写出来。”“人人有可笑之处,他自己也非例外。”“人寿百年,而企图无限,根本矛盾可笑。”“细心‘看’事物,总可以发现些缺欠可笑之处;及至钉着坑儿去咂摸,便要悲观了。”其实,只要稍微细心,就不难发现,使老舍登上文坛的幽默招牌之作《老张的哲学》和《赵子曰》,即不全是可笑的,里边也有叫人落泪的悲。
为了弄明白什么是幽默,老舍把与幽默意义相近的五个词——奇趣、反语、讽刺、机智、滑稽逐一加以对照。他认为“奇趣”这个词,反而不容易使人弄懂幽默,只需明白一点就够了。“假若干瘪,晦涩,无趣是文艺的致命伤,幽默便有了很大的重要。”“反语”“比幽默要轻妙冷静一些,”却与“幽默是没有关系的。”在老舍眼里,“讽刺”是最与幽默沾边儿的,因为要“讽刺必须幽默,但它比幽默厉害。”“讽刺家的心态好似是看透了这个世界,而去极巧妙的攻击人类的短处。”“讽刺者的心是热的,讽刺家的.心是冷的;因此,讽刺多是破坏的。”“幽默者有个热心肠儿,讽刺家则时常由婉刺而进为笑骂与嘲弄。”“讽刺因道德目的而必须毒辣不留情,幽默则宽泛一些,也就宽厚一些,它可以讽刺,也可以不讽刺,一高兴还可以什么也不为而只求和大家笑一场。”“机智”是讽刺的兴奋剂,“机智的应用,自然在讽刺中比在幽默中多,因为幽默者的心态较为温厚,而讽刺与机智则要显出个人思想的优越。”至于“滑稽”,老舍认为“这是幽默发了疯;它抓住幽默的一点原理与技巧而充分的去发展,不管别的,只管逗笑,假若机智是感诉理智的,闹戏则仗着身体的摔打乱闹。喜剧批评生命,闹戏是故意招笑。假若幽默也可以分等级的话,这是最下级的幽默。”所以,幽默只是有时候“有弦外之音”;幽默在态度上没有讽刺厉害;因为懂得大家都有短处,幽默“似乎把人都看成兄弟”,而没有“机智”超越的态度。滑稽的闹戏,在老舍是根本看不上眼的。因而,“所谓幽默的心态就是一视同仁的好笑的心态。”“世上最伟大的人,最有理想的人,也许正是最愚而可笑的人,吉珂德先生即一好例。幽默的写家会同情于一个满街追帽子的大胖子,也同情——因为他明白——那攻打风磨的愚人的真诚与伟大。”
在《滑稽小说》一文里,老舍也强调,幽默是一种心态,它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人他的心态是幽默的,不论他是那派的,不论他写什么东西,他总可以表现出那幽默的心境与觉得的。”“他看世人是愚笨可笑,可是也看出他们的郑重与诚恳;有时正因为他们爽直诚实才可笑,就好像我们看小孩子的天真可笑,但这决不是轻视小孩子。一个幽默家的世界不是个坏鬼的世界,也不是个圣人的世界,而是个个人有个人的幽默的世界。”“幽默的根源须由笑之原理找出来。矛盾与对照为招笑之源。”“小说最适宜于表现幽默。”“讽刺与幽默在分析时有显然的不同,但在应用上永远不能严格的分隔开。”
老舍自认“是个爱笑的人,”也“是个爽快的人,当说起笑话来,我的想象便能充分的活动,随笔所至自自然然就有了趣味。教我哭丧着脸讲严重的问题与事件,我的心沉下去,我的话也不来了。”但是,“您看我挺爱笑不是?因为我悲观。”“悲观有一样好处,它能叫人把事情都看轻一些。这个可也就是我的坏处,它不起劲,不积极。”而且,老舍认定,“浪漫的人会悲观,也会乐观;幽默的人只会悲观,因为他最后的领悟是人生的矛盾。”
老舍的《我怎样写〈老张的哲学〉》道出了他最初写小说,一出手就避不开幽默的原由:“我自幼便是个穷人,在性格上又深受我母亲的影响——她是个愣挨饿也不肯求人的,同时对别人又是很义气的女人。穷,使我好骂世;刚强,使我容易以个人的感情与主张去判断别人;义气,使我对别人有点同情心。有了这点分析,就很容易明白为什么我要笑骂,而又不赶尽杀绝。我失了讽刺,而得到幽默。据说,幽默中是有同情的。我恨坏人,可是坏人也有好处;我爱好人,而好人也有缺点。‘穷人的狡猾也是正义’,还是我近来的发现;在十年前我只知道一半恨一半笑的去看世界。”而“狄更斯是我在那时候最爱读的;……这就难怪我一拿笔,便向幽默这边滑下来了。”
孙钧政认为,是老舍所处的那个可笑的时代,造就了他的幽默之笔:“清末民初,社会腐败与‘猫城’无甚差异,可笑!清末民初,老张办的‘京师得胜汛公私立官商小学堂’是模范学堂,办教育之楷模,可笑!大学生不读书以胡闹为荣,可笑!响马摇身一变走马上任管地方治安,可笑!拿妻子当礼物送与上司享用,作为晋级之梯,可笑!凡社会上的人们的自私偏狭,嫉贤妒能,倨傲不逊,恃强凌弱,骄奢淫逸,虚伪矫饰,贬人扬己,愚昧顽劣,欺瞒狡诈等等都可笑,都该笑,有这可笑之事,有这可笑之人,便有了老舍的幽默之笔。”换言之,老舍是想以幽默之笔来写时代的悲剧,即要写出深刻的幽默。
但“幽默”也让老舍遇到了尴尬,没想到“幽默”竟会带来危险。老舍的《“幽默”的危险》一文既是一次辩白,也是在为自己的“幽默”正名。这自然起因于鲁迅对林语堂所办《论语》半月刊的批评,而老舍当时常给《论语》写稿。当国家身处内忧外患之际,林语堂力倡“幽默”、“闲适”,自有专事玩弄之嫌。鲁迅眼里不揉沙子,批评林语堂将幽默导向“将屠户的凶残,使大家化为一笑,收场大吉。”但从鲁迅1934年6月18日写给台静农的那封信看,鲁迅对老舍的幽默是更看不上眼的。他说:“文坛,则刊物杂出,大都属于‘小品’。此为林公语堂所提倡,盖骤见宋人文案,明人小品,所未前闻,遂以为宝,而其作品,则已远不如前矣。如此下去,恐将与老舍半农,归于一丘。其实,则真所谓‘是亦不可以已乎’者也。”
就拿当时来说,老舍与林语堂的幽默路数也毕竟是有区别的,“林语堂的文章是幽默而带滑稽,老舍则幽默而带严肃。”有趣的是,半个世纪之后,樊骏在论述老舍的幽默时,干脆认为老舍的幽默式文化批判与鲁迅的“绝望中的抗战”实属殊路同归。他认为这是老舍醉心幽默艺术的深刻用意,即“为的是能够较为委婉较为温和地写出他所咂摸到的世事的滋味,表达自己的爱憎判断——‘看透宇宙间的各种可笑’以后的悲观与恐怖。”鲁迅多次提到“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虽然竭力遮蔽着,总还是恐怕传染给别人。”把自己的奋进抗争称为“绝望中的抗战”。因而,“在一定意义上说,老舍正是以幽默‘遮蔽’、冲淡他郁积于内心深处的悲观情绪。而且与鲁迅一样,不管世事如何令人悲哀,早年就立下的‘为破坏、铲除旧的恶习、积弊’与‘制造新的社会与文化’而‘负起两个十字架’的誓言,是老舍也坚持着自己的‘绝望中的抗战’,幽默艺术又正好成为进行思想启蒙、文化批判的主要手段。”
即便是在三十年代,李长之也认为,“老舍是擅长讽刺的,就讽刺表现的一方面说,他是出之以幽默。”他在讽刺“中国人的精神上”,就“灰色的世界中灰色人物的嘴脸”这方面,是成功的。同时,他与鲁迅“所注意的对象是非常相似的,所不同的,只在表现的作风。老舍没有鲁迅那么转折,含蓄,也没有鲁迅那么有力量。鲁迅在尖刻浓烈之中,表现着他的强有力的生命。但鲁迅是没有耐心的,所谓‘心里清楚’,当然是老舍。……同是讽刺,鲁迅的是挖苦,而老舍的乃是幽默。鲁迅能热骂,老舍却会俏皮。”
正因为此,老舍才觉有以“幽默”的方式申辩“幽默”的必要。他自然不满一般人把“油腔滑调”理解为“幽默”,难免招来“正人君子”的“诛伐”。尤其“革命期间”,若还表现出“幽默”的“可爱”,那“总是讨人嫌的,以至被正人君子与战士视如眼中钉,非砍了头不解气。”可一个人的幽默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他悲观,他顽皮,他诚实,”“还容让人。”“看清了革命是怎回事,但对于某战士的鼻孔朝天,总免不了发笑。他也看资本家该打倒,可是资本家的胡子若是好看,到底还是好看。这么一来,他便动了布尔乔亚的妇人之仁,而笔下未免留些情分。于是,他自己也就该被打倒,多么危险呢。”显然,老舍是在抱怨由“幽默”而受的委屈,自然也有质疑:彻底革掉了“幽默”的革命就一定是彻底的?老舍的话外音也许是,那样的革命比之“危险”的幽默更危险。
老舍是执意要“幽默”的,因为他懂得幽默者要“憎恶虚伪、狡诈等等恶德,同情弱者,被压迫者,和受苦的人。”“他既不饶恕坏人坏事,同时他的心地是宽大爽朗,会体谅人的。”而且“幽默与伟大不是不能相容的。”“一个大小说家根本须是个幽默家。”这里所谓的幽默家,“是说他必洞悉世情,能捉住现实,成为文章。”可以看出来,老舍是非要赌一口气,不信自己就成不了“幽默”而又“捉住现实”的大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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