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探讨《红楼梦》中的感伤性与空幻感
曹雪芹手中握了一卷一梦千年的红楼,笔间墨下涌动的是无止无休的刻入时间深处的空幻与悲凉。红楼前世今生的传说不过是一场宿命,黛玉前生亏欠的甘露,如今便要换一世的眼泪。绵亘千年的爱情又如何?纵然是情意深长,终究还是扯不断心事终虚化的无可奈何,泪尽而归的结果,也不过是为偿还前世的风月情债。即使是金陵十二钗的旷世奇才,终抵不过“薄命司”中“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命定前生,今世再是浓烈也挡不住结局已定的悲凉。只恨误入华胥境,一朝楼碎春梦醒,徒留残痕断影,举目四望,身在何处?世在何方?这千古风流究竟又是谁的梦?
《红楼梦》一书原名为《石头记》又名《风月宝鉴》等,却独独只有《红楼梦》一名流传至广,“红楼”意指“朱门”即“公侯府第”而“红”意指女儿,女性。“红楼’一组更指向”深闺大宅,官宦小姐”诗云“好知青冢骷髅骨,便是红楼掩面人”红粉须臾成枯骨,富贵荣华转头空的“朱门一梦”中沉甸甸的人生空幻与无可奈何超越《石头记》等各类名目存于世代读者心头,恐也是读者们在合书梦醒后对字里行间哀痛沉郁的感怀与喟叹。
正所谓“乐不可及,极乐生哀”自读至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曹雪芹先生便已为我们敲响了警钟,“鲜花织锦,烈火烹油”如此极致的尘世荣华,其后再到元妃省亲时似乎已经攀至顶峰,自此以后不自觉于脑中想象后续发展,便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何种景象能超越眼前富贵,如此一来便不觉竟出一身冷汗。自知哀颓将近,盛极而衰,过满则亏,乐至极处,哀伤便注定要滚滚而来。如此只一眼开始便看到结局,又是从极明丽欢乐处窥见日后黑云压天,风雨满楼。曹雪芹先生如此设置故事背景,仿若让人眼睁睁看着满园春色于眼前从一草一木走向枯败萧索,痛彻心扉却又无力挽回,只能渐渐发现自己的无力,无措,无可奈何……
曹雪芹先生运用了大量感伤意象和笔墨暗示,为整个“梦境”营造了一种压抑伤怀的意境。轻轻揭开那层单薄脆弱的艳丽窗纸,斑驳的窗棂便再也无法阻挡扑面而来的浓郁哀凉。书中作者运用了大量隐喻,双关,比喻手法,意指并不明确,给人更多的联想与空幻意蕴。如第二回“游幻境指谜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中的仙境名为“太虚”只此二字便点明了此美轮美奂的绝景的空幻性。更如境内各司“痴情,结怨,朝啼,夜怨,春感,秋悲”更有“金陵十二钗”尽归“薄命司”,若说前一派还是哀转缠绵的女子伤怀,而今“薄命”二字,又尽为书中人物打上了命运凄索的烙印。更看十二支红楼新曲,其曲牌“终身误,恨无常,分骨肉,乐中悲……”至曲终一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于幻境中听幻曲,能感知到的仿佛也只有郁结于心怀中满满的空空幻影感伤。
再如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中的各类灯谜也已暗示了大观园中的人物与家族的命运兴衰。现以元春与贾母为例,元春的灯谜是“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万人恐,回首相看已成灰。”此谜谜底为“爆竹’迷信传说爆竹能驱鬼魅秽气,故说能使妖魔鬼怪闻之丧胆。”身如束帛”形容爆竹像一卷束起的绢帛。后二句说尽管爆竹气势宏大却极易毁灭。是“一响而散”之物。这个灯谜是贾元春入宫得宠和短寿形象的写照。脂评说“此元春之谜,才得侥幸,奈寿不长,可悲哉”这里前二句比喻入宫为妃身价百倍,声势显赫,从此贾家成为皇亲国戚,贾家政敌一时“胆尽催”后二句暗示元春如昙花一现,荣华富贵顷刻瓦解。而贾母所作“猴子身轻站树梢”“站树梢”的意思与“立枝”相同,“立”与“荔”谐音,所以谜底为“荔枝”而“荔枝”又与“离枝”谐音,所以脂评说此谜寓意在于暗示所谓“树倒猢狲散”是也。这也就预示了贾家势败的'结局。先且不论谜语中对于大厦终倾的遗恨感伤。《红楼梦》一书不论高续共八十回,曹雪芹先生却于仅第二十二回中在如此乐景之下便暗示判定了与当下之景全然相反的悲凉结局。转瞬间朱门残垣断瓦,王孙沦落庶人。使人不禁唏嘘,哀叹世事无情,命运无常。
即若是抛开故事情节本身,曹雪芹先生于书中人名及章回设置上也突出了对于空幻感和感伤情怀的营造。《红楼梦》开篇即述“甄士隐,贾雨村”将真事隐去,将假语存留“假作真时真亦假”既已世事空幻无定,便索性戏谈“假语真言”且书中章回名目屡现“幻境,隐梦,禅机,谶语”更是于故事之外便直言人生空幻。当“贾”字与“荣宁二府”相遇,虚妄荣华,假意安宁,如梦似幻,既已定宿命,也只能徒增伤怀。
《红楼梦》中不仅使用了大量禅机佛语,更是将人物命运与空门佛地紧密联系。开启这一场悲欢离合的是一僧一道,惜春谜面中的“佛前海灯”也暗含了惜春为尼之谶。“公府千金至缁衣乞食,宁不悲夫”而贾宝玉最终也不得不走向出家的结局,一梦终了,谁也难逃梦醒了无路可走的苦痛,悲伤,求索。佛家讲究“世事虚幻,四大皆空”投身佛门与人间繁华欢乐绝缘,世人看来,这就像沉入漆黑海底一样,但海灯一旦供奉于佛前,尽管灯光暗淡,心中自是有“大光明”在。自观贾府兴衰至此,名利荣华转眼虚妄,青灯古佛云空也未必是空。正是在这空与实之间,人生奈何。
若说再有一些历史机缘的因素,除却高鹗所续写的四十回,《红楼梦》一书中作者的结局扑朔迷离,恐怕再也难窥真意。正如醒后余梦只留残影,如何回味也只能是空空幻影,徒徒伤感。或许《红楼梦》一书本就是一场淋漓尽致的酣梦,万人一梦,一梦千年。
高中的红楼梦读后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首《葬花吟》让多少人心悲意恸。一曲《红楼梦》,唱出了一个时代的悲喜兴衰。下面为大家整理的是高中的红楼梦读后感,欢迎大家阅读!
高中的红楼梦读后感1
一次偶然的邂逅,翻开了《红楼梦》,于是我认识了她——林黛玉。她,让我深深的震撼,宝黛空前绝后的爱恋,流传千古,被世人妄加褒贬。普天之下,又有谁有这资格呢?从那以后,黛玉姐姐的影子就荡漾在我心里,来来回回,隐约中似乎听到她娇弱的喘息,脑海里是她伤感的容颜,带着一分憔悴却万分迷人。她落泪,因为只有放纵的哭过后才会更舒展,笑容才会更加绽放。闭上眼仿佛看见了他那柔情似水的眼神,闪烁着点点泪光,让人沉迷其中,为之动情,不能自拔。
常听人评价黛玉“小性子”甚至“心胸狭窄”,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在这背后,只是因为她太在意宝玉了,因为爱的深、爱的切,所以不能不介意。我总觉得宝玉给黛玉的时间太少,黛玉的心太细腻,而宝玉却体会不到。在她某个抑郁的'瞬间,心情像是走丢的小孩没了方寸,宝玉不该到来的问候会被她驳回,狠狠的、凶凶的,却是无心的,不是不接受,只是因为太难受,于是她只有用诗来发泄内心酝酿已久积压不了的情感。
诗,是她美丽的灵魂,是她精神的寄托。每当读到她的诗,总有振人肺腑的感觉,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刀,深深地插入了读者的心里,让人有至窒息的幻觉,无形之中像是有谁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挣脱不了的伤感,只能不情愿地放下书,让自己慢慢地清醒过来。记得她的《葬花词》:“依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花依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读完后像是被万箭穿心,肝肠寸断般的阵痛。
她的泪,像涓涓细流一样潺潺流动,汇聚成一泓清泉,澄清着她的悲剧。她哭泣,因为她太委屈,她是悲惨的、是值得人们怜悯的,她和宝玉的爱情在那样的社会是不被容许的。她对宝玉太痴情,她一生无限伤感,然而临终前她笑着喊“宝玉,宝玉……”然后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她的故事结束了,但是给我留下了万千思念,合上书想要把这份内心的尘埃封住,但一闭上眼,那段应该被禁锢的伤感像尘埃一样在空中飞扬、旋转、舞动。
高中的红楼梦读后感2
红楼梦里吟葬花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首《葬花吟》让多少人心悲意恸。一曲《红楼梦》,唱出了一个时代的悲喜兴衰。当大雪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时,曾经的繁华富贵只有留在薄薄的书页中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国运昌隆,皇恩永续,似乎一切都欣欣向荣,万象争辉。少有人看到,整个社会从最底层至最上流,皆是一番淤泥拥阻,浑浊不堪的景象。底层百姓失田弃地,难以维持生计。不愿受辱遭害的,毅然别过人间。硬挣着命活下来的,不是被官府算计,就是被大家族盘剥,最终也免不了悲惨的命运。大家族间更是利益纠葛,为了钱势互相倾轧,争权夺势,与官府沆瀣一气,弄得民不聊生。就是家族内部也是无休止地勾心斗角,最终还是难逃家破人亡的结局。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林黛玉喟叹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悲哀,也许不久后的他年,不光是这倾城倾国的林妹妹,就是这天下无二的大观园内的一草一木也怕是不知何处去了吧。世间的快乐终归于幻灭,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纵使清纯洁净如妙玉之类,也终究落得个狼狈退场。在那个污浊不堪的时代,有谁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呢?个人的悲剧如流沙攒聚,渐渐汇成无限的沙漠了。他年葬侬知是谁?不知。慢慢风尘把它们都埋葬干净了。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是最凄凉的一句联,也是林黛玉对自己结局的最为精准的预测。《红楼梦》是一出悲剧,剧中的每个人都被牢牢困在命运的蛛网上。有的人在奋力挣扎,筋疲力竭。有的人早已放弃抵抗,迷迷糊糊地等待毁灭的到来。他们的悲剧并非巧合与偶然,而是与整个社会的沉沦密不可分的。预言从一开始宝玉梦游太虚时就得见端倪。不然,高鹗何以续作后四十回?何不续出大团圆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宝黛二人是天上仙灵转世,死后自会还化作仙灵重归天界,可那些血肉之躯呢?还是一朝春尽,终归尘土。
由此看来,一部《红楼梦》的内涵太丰富,叫人无法全部参透。一首《葬花吟》又怎能概括得尽?真真是红楼一世界。
《红楼梦》的思想性
【作品简介】《红楼梦》,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首,清代作家曹雪芹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早期仅有前八十回抄本流传,八十回后部分未完成且原稿佚失。原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程伟元邀请高鹗协同整理出版百二十回全本,定名《红楼梦》。亦有版本作《金玉缘》。
《红楼梦》的思想性我这里要谈的,是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也就是要排除开现在存世流传的通行本后四十回所写结局,只论前八十回的“曹雪芹原本”,以及脂砚斋批语透漏的、前八十回中“草蛇灰线”提了开头、而现在已经“迷失”的后几十回所写结局。本文只谈其思想性,是由于:曹雪芹《红楼梦》这部伟大著作,它总体的艺术性构成,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俞平伯、周汝昌、蔡义江、梁归智等专家、学者已经撰文剖析评论,鞭辟入里,我佩服得很,不敢,也“毋庸置喙”。而对于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一些学者的评价,我却认为过于拔高;“知人论世”,我有些话,忍不住一定要说。
曹雪芹《红楼梦》的哲学指导思想,我认为仍然属于儒家,是儒家王守仁“心学”传人李贽一派,但还没有李贽那么激进。《红楼梦》主角贾宝玉,“毁僧谤道”,却仍然推崇“孔子是亘古第一人”;贾宝玉推崇儒家经典《四书》中《大学》“明明德”,烧掉其它书而保留了《四书》,显然是认为值得继续学习;女主角林黛玉,其父亲为她延师教读,读的也是《四书》。如果认为儒家王守仁和李贽学派仍然属于封建统治阶级内部的思想分支,那么,似乎不应该把曹雪芹抬到“封建叛逆”的高度?
曹雪芹《红楼梦》“大旨谈情”,我认为其哲学根源也来自王守仁和李贽:王守仁说“喜怒哀惧爱恶欲,谓之七情……七情顺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别善恶,但不可有所著。”(《传习录》);李贽《童心说》,推崇“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林黛玉“情情”,贾宝玉“情不情”,在曹雪芹心目中,应该都是自然流行的“良知”,都是没有受到现世污染的“童心”。
当然,曹雪芹“大旨谈情”,也受到了汤显祖、冯梦龙、金圣叹等文学家的巨大影响。汤显祖创作《牡丹亭》,塑造了杜丽娘这个大胆追求爱情的“有情人”,并在《牡丹亭记题词》中推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冯梦龙编纂出版《情史》,汇聚古今男女情感、情欲事迹,在序言中说自己“余少负情痴”,扬言“我欲立情教,教诲诸众生”。金圣叹批点小说《水浒传》、戏曲《西厢记》,提升它们的地位和《庄子》、《史记》并列,推崇表现男女爱情的《西厢记》是“天地妙文”。
谈情,钟情,往更远追溯,有儒家说《诗经》的“发乎情,止乎礼义”,有陆机《文赋》的“诗缘情而绮靡”;对曹雪芹更重要的,我以为是魏晋时期阮籍、王戎等人的作为。张宜泉诗序记曹雪芹“字梦阮”,敦诚赠诗说曹雪芹“步兵白眼向人斜”,把他比作阮籍;这些,我在《爱红臆谈》的相关文章中已经引述。《世说新语·伤逝》记载: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曹雪芹对这个典故应该很熟悉。他后来四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我认为是两个主要原因促成:一是他创作的《红楼梦》要“进呈御览”,被强迫修改,他悲愤莫名却又无可奈何;第二就是他唯一的“幼子”因病殇逝,他“悲不自胜”!
曹雪芹《红楼梦》“发泄儿女之真情”,“使闺阁昭传”,表现出来的.男女爱情观念是最先进、十分高级的。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是曹雪芹创造的经典:他俩思想意识相通,互相理解包容;通过接触“试探”,从有冲突到相怜爱,你情我愿接受对方。这样的爱情,社会发展几百年以后的今天,大多数的青年男女恋爱,都还难以做到。难怪,在现实主义大师曹雪芹笔下,这爱情终于没能有完美结局,令一些青年读者不由得潸然泪下。
薛宝钗虽然美丽贤淑,却由于热中“仕途经济”,而得不到宝玉爱情。曹雪芹也写宝玉欣羡宝钗雪白的膀子,银盆儿似的脸盘,也敬重她的聪明博学和对自己的关爱;可就是不能发展为爱情。即使已经成婚,宝玉也忍心“悬崖撒手”!
没有宝黛式爱情作基础,纵使结合为家庭,在曹雪芹笔下,也多变成“怨偶”;如贾琏和王熙凤、迎春和孙绍祖、薛蟠和夏金桂,等等。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在婚姻家庭方面,曹雪芹仍然是秉承的中国封建传统观念,即男子可以一妻数妾。宝玉的父亲贾政、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在曹雪芹的心目中,我以为,都还属于“正面人物”;而他们全都有妻还有妾。宝玉心中除了要娶黛玉为妻外,已经当面委婉应许袭人、紫鹃做小老婆;即使不说麝月吧,晴雯若不早逝,想要做宝玉妾侍的愿望,在曹雪芹笔下,宝玉应该也是愿意满足她的。
周汝昌先生提出:贾宝玉的爱情对象,其实是史湘云。这个问题牵扯面广,要另作别论,这里不谈。
曹雪芹《红楼梦》的政治观点,我以为,仍然停留在中国式封建中央集权的专制统治。“民主”这样的西方传统,还才由卢梭重新阐发,传播到北美殖民地;这种现代玩意儿,那时还没有传来中国,曹雪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呢。他贬斥“国贼禄鬼”,只是反对那些专为自己谋私利的官吏;和王守仁、李贽一样,他并不反对皇帝。他让主人公贾宝玉歌颂“那朝廷是受命于天”,还说要“作践”匈奴“犬戎”,发扬武勇,“为君父生色”。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已经著文立论,反对封建专制;对比起来,曹雪芹《红楼梦》在这个方面不能说是先进的。
曹雪芹《红楼梦》,是揭露了中国式封建社会的种种腐朽没落,把后代历史学家都称赞的“康、雍、乾盛世”贬为“末世”;但是,当时已经具有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应该有其思想政治要求,曹雪芹却没有表现它们,没有为封建“末世”指示任何出路。
当然,我们不能以今天的立场,苛求于古人。曹雪芹虽然“无材可去补苍天”,甚至到后来他还很可能脱离了“包衣旗籍”;但是,在思想文化、意识形态等诸方面,他和清朝满族统治者,仍然有着割不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认识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决不能忽视这一点,而把他看得、评价得好像一个“革命者”。
曹雪芹在他的巨著中,形象地描述,多方面探讨了,当时的统治阶级、和统治阶级有联系的知识分子,各种各样的努力,想要生活得更好;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最后“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样深刻地揭示出:封建社会,腐朽衰败,必然灭亡。曹雪芹《红楼梦》如此思想性,已经够了不起了。
根据张爱玲先生《红楼梦魇》的研究,曹雪芹《红楼梦》的早期稿本,所写的贾宝玉,是一个“性格的悲剧”。贾宝玉富于同情心与想象力,思慕太多,以致人我不分,念念不忘;没有能够专心读书,科举出仕,家庭败落以后就只能成为无业游民。“性格决定命运”,贾宝玉的悲剧性格,导致他必然只有悲剧命运。
而现在存世的脂评本《红楼梦》,主要是曹雪芹后期修改创作的稿本;这其中的悲剧,已经是社会性悲剧,“历史必然性的悲剧”。
贾宝玉林黛玉,徒有美好的人生理想,不见容于当时那腐朽社会。贾宝玉的爱情理想超前高级,然而,在那个家庭那个社会却不能实现。
贾宝玉即使按他封建家长所愿,与薛宝钗成婚,努力读书应试、步入仕宦,又能如何?书中就写有贾政,出外做官,方正清廉,却被机巧者看作迂腐,终于被蒙骗,不能当好官。
反面,贾雨村奸巧狠恶,巴结权贵往上爬,为贾赦夺人古扇,竟生生地制造出冤狱。但是,按照脂批提示,最后结局,不也“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没有好下场吗!
也就是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封建社会、封建家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鼎盛过后,就必然衰败,任你怎么“补天”补地,也改变不了悲剧的命运。
《红楼梦》第一回,曹雪芹就让跛足道人唱“好了歌”,说“好便是了,了便是好”;预示全部结局。辩证地看,“了”也就是完结;旧的因缘完结了,可以开始新的因缘,这也就“好”。“好”也就是完满;既完满,就必须完结,否则,“乐极悲生”,仍归完结,但却是别样的完结,你本心所不愿意有的完结。因此,社会人生,确如曹雪芹让跛足道人所唱所说,“好”就是“了”,也必须“了”。外国智者同样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看歌德《浮士德》,和魔鬼订了协议的浮士德,刚一感叹“真美啊”,那靡非斯特就来收取他的魂灵了。
因此,论述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就要注意到:他表现出一个巨大的社会性悲剧,探索人类社会发展的两难处境,窥见了宇宙演化的秘奥。
在这个社会性悲剧中,人世间美好的东西都被撕碎了。但是,青春、亲情人情、纯洁的爱情,仍然如此美好,令人不能忘怀!怎样才能保全永远?“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读《红楼梦》,促使你不断思考、反复辩难。
不只艺术魅力,《红楼梦》的思想性,也魅力永在!
《红楼梦》的独创性
引导语:《红楼梦》曾被评为中国最具文学成就的古典小说及章回小说的巅峰之作,它的独创性有哪些呢?我们一起来了解与学习。
《红楼梦》的独创性很不好讲。到底什么才算它的独创呢?如“色”、“空”观念,上文说过《金瓶梅》也有的。如写人物的深刻活现,《金瓶梅》何尝不如此,《水浒》又何尝不如此。不错,作者立意要写一部第一奇书。果然,《红楼梦》地地道道是一部第一奇书。但奇又在哪里呢?要直接简单回答这问题原很难的。
我们试想,宋元明三代,口语的文体已是发展了,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像《红楼梦》这样的作品,到了清代初年才有呢?恐怕不是偶然的。作者生长于“富贵百年”的“旗下”家庭里,生活习惯同化于满族已很深,他又有极高度的古典文学修养和爱好,能够适当地糅合汉满两族的文明,他不仅是中国才子,而且是“旗下”才子。在《红楼梦》小说里,他不仅大大地发挥了自己多方面的文学天才,而且充分表现了北京语的特长。那些远古的大文章如《诗经》、《楚辞》之类自另为一局;近古用口语来写小说,到《红楼梦》已出现新的高峰,那些同类的作品,如宋人话本、元人杂剧、明代四大奇书,没有一个赶得上《红楼梦》的。这里边虽夹杂一些文言,却无碍白话的圆转流利,更能够把这两种适当地配合起来运用着。这虽只似文学工具的问题,但开创性的特点,必须首先提到的。
全书八十回洋洋大文浩如烟海,我想从立意和笔法两方面来说,即从思想和技术两方面来看,后来觉得技术必须配合思想,笔法正所以发挥作意的,分别地讲,不见得妥当。要知笔法,先明作意;要明白它的立意,必先探明它的对象、主题是什么?本书虽亦牵涉种族、政治、社会一些问题,但主要的对象还是家庭,行将崩溃的封建地主家庭。主要人物宝玉以外,便是一些“异样女子”所谓“十二钗”。本书屡屡自己说明,即第二回脂砚斋评也有一句扼要的话:“盖作者实因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简单说来,《红楼梦》的作意不过如此。
接着第二个问题来了,他对这个家庭,或这样这类的家庭(http://http://www.semjishu.com//wenxue/)抱什么态度呢?拥护赞美,还是暴露批判,细看全书似不能用简单的是否来回答,拥护赞美的意思原很少,暴露批评又很不够。先世这样的煊赫,他对过去自不能无所留恋;末世这样的荒淫腐败,自不能无所愤慨,所以对这答案的正反两面可以说都有一点。再细比较去,否定的成分多于肯定的,在“贾天祥正照风月鉴”一回书中说得最明白。这风月宝鉴在那第十二回上是一件神物,在第一回上则作为《红楼梦》之别名。作者说风月宝鉴,“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背面,要紧要紧”。可惜二百年来正照风月鉴的多。所谓正照者,仿佛现在说从表面看问题,不仅看正面的美人不看反面的骷髅叫正照,即如说上慈下孝即认为上慈下孝,说祖功宗德即认为祖功宗德也就是正照。既然这样,文字的表面和它的内涵、联想、暗示等等便有若干的距离,这就造成了《红楼梦》的所谓“笔法”。为什么其他说部没有种种的麻烦问题而《红楼》独有,又为什么其他说部不发生“笔法”的问题,而《红楼》独有,在这里得到一部分的解答。
用作者自己的话,即“真事隐去”、“假语村言”。他用甄士隐、贾雨村这两个谐声的姓名来代表这观念。自来看《红楼梦》的不大看重这两回书,或者不喜欢看,或者看不大懂,直到第三回才慢慢地读得津津有味起来。有一个脂砚斋评本,曾对这开端文字不大赞成,在第二回之末批道:
语言太烦令人不耐。古人云惜墨如金,看此视墨如土矣,虽演至千万回亦可也。
这虽然不对,却也是老实话。实在看不出什么好处来。殊不知这两回书正是全书的关键、提纲,一把总钥匙。看不懂这个,再看下去便有进入五花八门迷魂阵的感觉。这大片的锦绣文章,非但不容易看懂,且更容易把它弄拧了。我以为第一回书说甄士隐跟道士而去;甄士隐去即真事隐去。第二回记冷子兴与贾雨村的长篇对白;贾雨村言即假语村言。两回书已说明了本书的立意和写法,到第三回便另换一副笔墨,借贾雨村送林黛玉入荣国府,立即展开红楼如梦的境界了。
作者表示三点:(一)真事,(二)真的隐去,即真去假来,(三)假语和村言。第二即一三的联合,简化一点即《红楼梦》用假话和村粗的言语(包括色情描写在内)来表现真人真事的。这很简单的,作者又说得明明白白,无奈人多不理会它。他们过于求深,误认“真事隐”为灯虎之类,于是大家瞎猜一阵,谁都不知道猜着没有,谁都以为我猜着了,结果引起争论以至于吵闹。《红楼梦》在文学上虽是一部绝代奇书,若当作谜语看,的确很笨的。这些红学家意欲抬高《红楼梦》,实际上反而大大的.糟蹋了它。
把这总钥匙找着了再去看全书,便好得多了,没有太多的问题。表面上看,《红楼梦》既意在写实,偏又多理想;对这封建家庭既不满意,又多留恋,好像不可解。若用上述作者所说的看法,便可加以分析,大约有三种成分:(一)现实的,(二)理想的,(三)批判的。这些成分每互相纠缠着,却在基本的观念下统一起来的。虽虚,并非空中楼阁;虽实,亦不可认为本传年表;虽褒,他几时当真歌颂;虽贬,他又何尝无情暴露。对恋爱性欲,十分的肯定,如第五回警幻之训宝玉;同时又极端的否定,如第十二回贾瑞之照风月鉴。对于书中的女性,大半用他的意中人作模型,自然褒胜于贬,却也非有褒无贬,是按照各人的性格来处理的。对贾家最高统治者的男性,则深恶痛绝之,不留余地。凡此种种,可见作者的态度,相当地客观,也很公平的。他自然不曾背叛他所属的阶级,却已相当脱离了阶级的偏向,批判虽然不够,却已有了初步的尝试。我们不脱离历史的观点来看,对《红楼梦》的价值容易得到公平的估计,也就得到更高的估计。《红楼梦》像彗星一般的出现,不但震惊了当时的文学界,而且会惹恼了这些反动统治者。这就能够懂得为什么既说真事,又要隐去;既然“追踪隐迹”,又要用“荒唐言”、“实非”之言、“胡诌”之言来混人耳目,他是不得已。虽亦有个人的性格、技术上的需要种种因素,而主要的,怕是它在当时的违碍性。说句诡辩的话,《红楼梦》正因为它太现实了,才写得这样太不现实的呵。
像这样的写法,在中国文学里可谓史无先例,除非拿它来比孔子的《春秋》,在本书第四十二回说过:
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
正是所谓“夫子自道”了。不过《春秋》像“断烂朝报”谁也不想读的,《红楼梦》却用最圆美流畅的白话写出迷人的故事,二百年来几乎人人爱读。从前有一位我的亲戚老辈说过,“做了一个人,不可不读《红楼梦》”。我当时还小,完全不懂,只觉得这样说法古怪。说起书来,书是未有的奇书;说起人,人是空前的怪杰。话可又说回来了,假如《红楼梦》真有一点儿像《春秋》呢,岂不也依然承接了中国最古老的文学传统吗?这里可以看出本文虽分传统与独创两部分来谈,实际上只是一回事,一件事物的两方面。所以并不能指出《红楼梦》哪段是创造的,哪句是因袭的,要说创造,无非创造,要说“古典”,无非“古典”,就在乎您用什么角度来看。
读者原可以自由自在地来读《红楼梦》,我不保证我的看法一定对。不过本书确也有它比较固定的面貌,不能够十分歪曲的。譬如以往种种“索隐”许多“续书”,至今未被大众所公认,可见平情之论,始能服人,公众的意见毕竟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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