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的拼搏
刘芳
在吐鲁番小住时,整天生活在绿色之中。头上是晶莹透明的葡萄,身旁是绯红艳丽的美人蕉,路上是喜色匆匆的行人,一种昂扬的生活活力在到处突奔……
其实这绿洲并不大,像是一块小小的玉盘突兀在沙漠里。在这稀疏的绿色对面,就是沸沸扬扬滚滚而来的沙浪,其势如摧枯拉朽,锐不可当。但这些微弱的绿色没有被埋没,仍簇生着葳蕤,似在向着死亡世界庄严宣告:世上只有生命在,地球绝不会变成沙的汪洋!
这时,我见一座高耸的沙丘上,正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在移动,那是一位戴着太阳帽、捂着大风镜的人正趴在沙丘上用钢尺量着一株小树的高度。他叫潘伯荣,是吐鲁番治沙站的站长。
“瞧见了吧?这就是治沙英雄——胡杨树。”他用手抚摸了地面只有一米多高的枝头说,“你一定以为它长得很矮小吧?其实它的树干比这座沙丘还要高,不幸的是都被黄沙埋在地下了。现只剩下一个树梢梢。”他像母亲一样伸出温柔的手,使劲地在树梢处挖了个坑,露出一节被埋掉的树干,心疼地说:“这种树极为顽强,无论风沙怎么吹打,也不肯倒下,于是,便展开了生命的搏斗。黄沙天天来围攻它,它就在沙堆中天天生长,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结果黄沙不但没有埋掉胡杨,相反,这树却阻挡了风沙的前进速度。”
蓦地一下,我的心灵猛然间被震撼了。现在一些人都觉得自己活得很难,想不到自然界中,还有更顽强的生命在与死神抗战。
老潘蹲下身,指着斑驳的树杈叫我看:“瞧,那上面连一丝树皮都没有了,几乎全被流沙所剥光,但它不屈服,不气馁,继续生长。”说着,他用指甲盖在伤痕累累的树干上使劲地刮了一下,几滴橡胶水一样浓浓地汁液粘在指甲上。
“这就叫胡杨泪。它是在极为痛苦中流出的。”我用同样的方法也取一滴舔了舔,真的像眼泪一样苦咸。为了保护我们这个星球不遭破坏,连胡杨那样弱小的植物都在同邪恶抗争,而我们这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人类,至今还无动于衷,难怪胡杨都在流泪了……
说到这儿,他似乎动了感情。他从1973年建站就来到这里,如今已在风沙中度过了几十个春秋。吐鲁番是个有名的风沙口,豆粒大的沙砾在每秒40米以上的风速吹打下,像子弹一样把脸打得红肿。白天在野外作业实在受不了,就用破皮袄、工作服把头包上,继续在沙漠中育苗。
“你看到前边那道像墙一样的大坝了吗?其实那是我们在1978年栽下的一排沙拐枣。在这些树的树梢上,结满白花花的碱疙瘩。它们吃的是碱,吐出的也是碱,留给人类的却是一片绿色。”老潘动情地诉说着。
在岁月的滚滚红尘前,有多少人就像胡杨,他们默默地屹立着,执著地奉献着,岁月挟带着历史走远了,但他们的名字却依旧在明亮地闪烁着,被人们一代又一代地铭刻着、怀念着。做人就要像一棵胡杨树,不向风暴屈服,不向霜雪俯首,用尽生命去拼搏,才能被心灵所深深铭记。(李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