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卫尧接到一个人的电话,问他是不是在找人合租?卫尧连忙说是的,问对方是否有这个意向?那人说:“我到这个城市找工作,暂时还没有住处。如果你想找人合租,那么就让我来吧。”卫尧听了很开心。
卫尧来这个城市已经两年,在城乡结合部租了个住所,一个人住得很舒服。但最近因为经济吃紧,他决定找个合租者,分担一下租金。昨天胡乱贴几张广告,没想到真有人来联系了。
下班后卫尧就在住所等着,等来等去,不见那人前来。夜越来越深,卫尧想给那人打个电话问问,可是一拨那个号码,原来是公用电话。他很疑惑,只好上床睡了。
第二天,卫尧一直在等那人跟他联系,可是仍然音讯全无。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人跟他开玩笑,那人也许看到了广告,故意打来电话嘲弄一下他。
既然是这样,也不必再当真了。但第三天他下班刚回到住所,见门外停着一辆三轮车。车夫一见他就问:“你是卫尧师傅吧,这是有人托我运来的东西,说是要交给你。”卫尧忙问:“是谁叫你运来的?”车夫说,是一个小伙子,说只要把东西运到这里,交给一个叫卫尧的人就行。
车上装着的是一些被褥行李,肯定是那个想合租的人的东西。既然他连行李都送来了,卫尧也就没多想,把那些东西接收下来,搬进屋子里。他住的是东边房间,西边的房间是空着的,他就把那些行李放在西边房间里。想到那人初来,自己应尽一点接待义务,他特意多做了两个菜,准备等那人来后招待一下。
可是等来等去,没见那人出现。他心里又奇怪又焦急。那人把东西都送来了,怎么人还不来呢?如果是有事,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打?饭菜渐渐凉了,卫尧只好胡乱吃了一些,就倒在床上打瞌睡。忽然,他似乎听到防盗门吱吜一声开了,好像是有人进来了。他连忙跑到客厅里观察,防盗门闭得好好的,客厅里也没人。他又走进西边房间,同样没看到人影。
卫尧心里十分诧异。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没起床,听得防盗门吱地响了一下,随即是啪嗒一声,好像是有人出去了。他跳起来,跑到客厅去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此时他忽然发现,西边那个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合上了,而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关上过。他伸手一推,进了房间,却吓了一大跳,原本放在地上的行李包已经打开,被褥都铺在床上了。床头柜上还有两双袜子。这是谁搞的?自己明明只是随便扔在了地上,根本没有帮那人铺床,难道那人来过了?他把手伸进被子里,里面凉凉的,说明并没有人睡过觉。
卫尧一时发呆了,联想到昨天夜里和刚才的门响,他的心里蓦地浮上一阵恐惧。难道自己遇上了……
但随即,他摇了摇头,暗想自己不要吓自己。昨夜自己等不到那人,胡乱灌了好几杯酒,也许自己醉了,糊里糊涂把那人的东西给拿出来,摆设了一通吧。至于门响,肯定是自己发生了错觉。卫尧认为,人在某些状态下,会做出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来。
这样一想就放下心来。正好是双休日,他决定出去办点事。刚走到外面,发现信箱里有电费单子,他摸出来塞在袋里,打算先去银行交费。然而银行服务员接过单子,微笑着问他:“你刚才不是交过了吗,怎么又来了?”“交过了?没有哇。”卫尧连连摇头。服务员又在电脑上劈里啪啦打了一通,再次证明,他这个单子的电费,的确已经交过了。总共62元钱。
“我真的没交过,你不要弄错了。”卫尧叫了起来。可是服务员报出了电脑里的户号户名,并且将付款单的号码也报给卫尧听。
卫尧不知所措。自己又没得健忘症,怎么可能连电费付没付都记不清?也许是他们搞错了,又不肯承认。卫尧不是贪小便宜的人,既然银行工作人员说付过了,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他把单子塞进兜里,正想走出银行,手机响起短信声,他一看,上面有这样的字:这个月的电费我先付了,咱们轮流吧。他以为是有人发错了,可是马上就想到,这跟自己刚才的遭遇挂上钩了,原来自己的电费单子,确实有人付过了。那是谁呀?是那个同租的人吗?卫尧想查一下对方的号码,可是奇怪,这个短信只有内容而查不到发信号码。
卫尧真的目瞪口呆了。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出现在他面前呢?联想到屋子里的怪事,他真的有点毛骨悚然。这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上街回来,卫尧刚到门口,房东太太就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卫尧兄弟,咱们以前说好的,房租半年一付,这上半年过去了,下半年的房租,您是不是……”卫尧知道房东太太要讨房租了,他忙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最迟后天,我会把下半年的房租付清的。”其实,卫尧正为此事烦恼,因为他兜里只有几百元钱了,这个月的工资起码要十天后才到手,而半年的房租得1200元。看来交房租,得向同事借钱了。这么想着走进屋去,一眼看见,饭桌上放着几张百元大钞。
奇怪,这钱是谁的?卫尧不记得自己在饭桌上放过钱。正在惊奇,发现下面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我的下半年房租。他数数钱,正好是六百元。卫尧不由得叫起来:“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你是不是在跟我玩啊。”
他正在发呆,响起电话铃声,拿起一听,是电信公司打来的,叫他去给宽带续费。卫尧犹豫一下,觉得宽带费不能拖欠,决定先去把这个费续上。他来到电信公司说要缴费,可服务员在电脑上一搜索,发现他的宽带费已经续上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卫尧叫道,“我刚刚接到电话就来了。”服务员却说,续费是五分钟前完成的,究竟是谁给缴的,服务员也说不清了。反正已经续上了。
肯定又是那个人!那个人神出鬼没,到底搞的什么名堂。卫尧并没有因对方给他续费而开心,他甚至有点被捉弄的愤怒,如果能见到这个人,他一定叫他滚蛋,不要跟这种人合租。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见不着那个人,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怀着迷茫加生气的心情,卫尧在街头走着。他想如果那人再不露面,他宁可报警。正想着,发现自己走到第二医院门外,忽地站住了,想起一件事来,就往医院里走去。来到住院部的脑外科,进了一个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插着氧气管,不省人事。正好医生走进来,卫尧问医生,这人还没醒过来吗?医生叹了一口气:“可能要成植物人了。”说着走了出去。卫尧站在那人病床前,久久地望着病人消瘦的脸,心里默默地说:“我虽然跟你不认识,但我希望你尽快醒过来,尽快恢复健康,你跟我一样年轻,有那么多好日子还在等着你啊……”他突然觉得很难过,急忙抹抹眼睛走出病房。
走出医院,手机响起短信声,卫尧一看,上面有一行字:谢谢你来看我,我一定会努力好起来。卫尧像被人击了一拳,手机掉到地上。他愣了愣,捡起手机再细看,上面又多了两行字:我已经跟你合租,晚上会在你那里睡觉。
天哪,这难道是真的吗?那个神秘的合租者,竟然就是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可他不是昏迷着吗,怎么可能来跟自己合租呢?卫尧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可是当他想查看短信号码时,又查不到。
一切说明,这事还真有这个可能。卫尧考虑再三,他咬咬牙又返回病房里,对着那人大声说:“伙计,如果跟我合租的人真是你,那就请你动动眼皮,给我确认一下好吗?”他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果然看到,那人紧阖的眼皮上下动了几动,甚至脸上还似乎露出一点笑容。而卫尧也注意到旁边的心电图波起劲地窜了几窜。
果然没有错,这个人终于找着了。卫尧并不迷信,他知道自己遇上一桩灵异事件了。他曾经从书上读到过,有些人在昏迷以后,意识会脱离躯壳,自由游逸,在这种状态下,会发生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来。那个所谓合租人,其实正是这个人的神思,也可以被称作“灵魂”。这个人并没有死,只是他的意识以另一种形态在行动。
卫尧总算是想通了。他也不再害怕,反而对那人充满怜惜和感激。看来这个人天性善良,这几天来找自己“合租”,尽管不能显其身,却又是预付房租,又是替他续费,不仅像一个合格的合租者,甚至还像一个好朋友,在为卫尧分担经济责任。而这一切缘于什么,卫尧心中是清楚的。
卫尧顿时流出眼泪,情不自禁地握着那人的手,俯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朋友,哦不,兄弟,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常来看你的。我希望你马上好起来,越快越好。你的东西都在我那边了,我天天在等你真正来住啊。”说着说着卫尧看见,那人的眼皮又动了几下,而手也轻轻地使了力,好像抓了抓他的手。
他肯定听到了。卫尧很高兴。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从此以后,卫尧天天下班后来到医院,坐在那人病床前,跟他说话。几天过去奇迹出现了,那人竟然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的神智还有些糊涂。又经过半个月的治疗,他的记忆恢复起来,竟然对卫尧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卫尧听了大笑起来。
其实,这个人就是卫尧救的。有一天卫尧骑自行车行驶在郊外一条路上,发现这个人被一辆车撞了,倒在路上。肇事车逃之夭夭。卫尧连忙拦了一辆车,把这个伤者送到医院。又拿出自己身上的一千元钱,替这个不知名的伤者垫上入院费。
做完此事后卫尧就离去了。他认为自己也只能做这么多。以后的事他也无力关心了。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人在昏迷状态下,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来找自己。
后来那人告诉卫尧,他是一名农民工,刚从另一个城市来此地,临时住在一个未峻工的建筑工地上。他记得曾去了睡觉的地方,叫了一辆三轮车,将行李收拾好请车夫送往某小区某号,给一个叫卫尧的人。
他们终于真的合租了。走进租屋的那一刻,那人左右环视,惊讶地对卫尧说:“这地方,我好像以前来过,可是记不起来了。”卫尧点着头说:“没错,你来过了,还把我吓了一大跳——不,应该是好几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