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旁边有爬山虎,这是没什么奇特的。可我家周围处处有爬山虎,那就有意思了。有的繁盛、有的枯萎、有的苍老、有的年青,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有一株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株爬山虎,没有别的爬山虎那样可以像披风似的包裹住楼房。它很细,在窗户的夹缝间不声不响地生存着。它修长,但它永远不可能像绿毯一样将外墙包得严严实实。夹缝中的生存条件非常差,它饱经岁月的磨砺,上端的枝条早已枯死,但它一直挺立在那儿。粗糙,但枝条仍富有韧性,就象老人的胡子一般,用生命刻写岁月的痕迹和沧桑。而下端的枝条郁郁葱葱,富有生气,但它的叶永远比不上别的爬山虎那样纯、那样深、那样脆。它的叶甚至暗黄、憔悴。但是,它的风骨不得不让我去品味,去崇敬。
那么多爬山虎中间,我只去欣赏它。
我又站在那株爬山虎的下面。这时,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男孩子轻盈地走了过来,红朴朴的脸庞,薄薄的红唇包着一口雪白的牙齿,灵动而又朴闪的大眼睛,他跳跃式的来到我的身旁。那自信和儒雅的气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给我带来一丝丝清爽。
他打量着我,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那株爬山虎,而我将观赏爬山虎的目光,转向了他。
一阵许久的沉默。
我打破了寂静,提议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笑着说:“什么游戏?”
我介绍道:“我们以爬山虎为题,轮流说出四个有关爬山虎的事物!”
他点头同意了,说道:“阳光、雨露、龙爪、叶片。”
我疑惑道:“你怎么会想到龙爪?”
他眼睛一亮,解释道:“那爬山虎的小爪子,不就像龙爪吗?爬山虎靠龙爪抓住墙壁。”
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土壤、虫害、枝叶、指甲。”
他眉头一皱,问道:“这和指甲有什么关系?”
我侃侃而谈:“指甲就像爬山虎的吸盘,龙爪没有指甲,能抓住墙吗?”
他笑了,响起风铃般的声音。
我也笑,大笑……
时间悄然推移,几个月过去了,每周,我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看爬山虎,准确地说,我也想去看一看那位男孩。但事与愿违,我每次苦苦等待,换来的只有空空的巷子和自己无奈的摇头。逐渐,他从我的印象中淡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提了一个水桶,站在了爬山虎的下方。这次,爬山虎碰到了一个大麻烦———干旱。这次干旱不同寻常,来势汹汹,原本柔软而湿润的土壤不见了,出现的却是贫脊、生硬、干燥的土地。土地上扬起一阵又一阵的尘沙,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摧毁了原本繁茂的生命,土地上裂出狰狞无比的蛟龙图案,无情贪婪地吞蚀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爬山虎也不例外。
我得拯救它,这时,一个令我熟悉,难以忘怀的身影又出现了,就是他,步子仍是那么轻盈,但这次,似乎带了一点儿沉重。眼色犀利,眼角紧收,整张脸硬绷绷,少了一点温和,多了一些严肃。
在我把水即将倒进泥土中时,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匆忙的抬头一下子对视到了他的犀利目光。
我冷静地说:“你为什么拦住我,莫非你不知道干旱可以随时要了爬山虎的命!”
他的脸有点儿泛红,显得很激动:“当然,但是你要知道,这是爬山虎必经历的。这时爬山虎的根一定会使劲地往土里钻,寻找深层水份,而你将水倒下去,爬山虎的根就不会往地下钻了,水分一旦吸干,它就心死无疑了。”
这句话如针扎似的令我痛苦,如冰冷的水令我清醒,我有一种莫明其妙的难受,心里潮潮的。
“那它找不到深层水呢?”我追问道。
“那就死了!”他平静地说。
我的脸抽搐起来,仰天大笑,是苦笑。说道:“我已经分不清,你是想让爬山虎是生还是死了。”
他没有反应。
我又说:“如果它死了?”
他理智地说:“没有如果!”
“好吧!好吧!算你对。”我带着水桶有点无奈地走了……
如今,那株爬山虎还是郁郁葱葱的,挺过了不知多少磨难,这样的生命真有韧性。但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