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许多真爱,平凡、细微,而又博大、厚重。她不以张扬、表白见长,但却深沉、真切。父爱就是如此,像一座山,像一棵树,像有力的臂膀,像一双温暖的大手。
一年前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天,我因病在医院门诊做了个手术。由于麻药药性已过,我每迈一小步,伤口就钻心地疼。爸爸见状,不假思索地一把抱起我,因为怕碰到伤口,于是把我高高地平托在胸前,乘出租车回家。
一路上,为缓解我的疼痛,爸爸不时地讲着笑话逗我开心。每当看到我由于车子的颠簸而疼得皱眉时,爸爸会马上停下那一点也不可笑的笑话,急急地问一声:“疼吗?”为了显示勇气,我勉强笑一下,摇摇头答道:“不疼!”
总算熬到家门口。下了车,称不上健壮的爸爸稳稳地把我抱在胸前,抬头看了一眼六楼我家的窗户,然后憋足一口气,像冲刺一样向楼上奔去。要知道,那时我已经十岁了,已经不是一个随手就能抱起来的小家伙了,更何况要始终保持这样一个姿势爬六层楼。我不禁为爸爸的体力担心。
开始时,爸爸一步迈两级台阶,脸上还尽量做出轻松的表情。虽然速度很快,但双手却抱得很稳。爬到第三层时,爸爸的呼气开始变得有些急促。此时,爸爸望了望我,用膝盖顶着我的后背小憩,腾出一只手,帮我提了提衣领,问:“冷吗?”我虽然确实有些冷,但看到爸爸那沁满汗珠的额头,连忙笑着摇了摇头,爸爸欣慰地笑了。
爸爸又开始向上爬了,不过这次的速度要比先前慢得多,从一步两级,变成一步一阶。几颗带着爸爸体温的汗珠滴在我的脸上。爸爸连忙抬起右腿,代替了右手,托在我的身下,腾出右手把我脸上的汗珠轻轻抹去。这次爸爸没说什么,可能是为了节省体力吧。
随着一阶阶楼梯被甩到身后,爸爸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沉重,腿也有些打晃,但双手依旧有力地抱着我。只剩最后一层了。爸爸把嘴唇抿得紧紧的,额头上青筋暴出,呼吸变得更加粗重,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看到爸爸疲惫的样子,我真恨不得自己能变得轻一些,再轻一些。此时,只见爸爸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把眼睛睁开,咬紧牙关,一口气冲上六楼。我闭上眼睛,将耳朵紧贴着父亲起伏的胸膛,聆听着父亲的心跳,那么有力、急促,有如最动人的音乐。到了,终于到了……
进了门,爸爸抱着我径直奔向卧室,当时真害怕他会一下子把我扔到床上。爸爸快步来到床前,双腿慢慢地跪在床边,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了床上。随着我被放下的一刹那,爸爸也好像散了架一样,整个人趴倒在床边。我轻声问:“爸,您怎么了?”爸爸只是把头抵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按在我的额头,轻轻摩挲着,算是对我的回答。
我用小手握着那双仍在发抖的大手,一时无言,但此时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语,父子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柔柔的光——爱。
大音希声,真爱无言。父子之间的深情默默地在我与父亲对视的眼波中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