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在那块颜色暗淡的墓碑前,望着那张角边泛黄的照片,时间的沙漏开始倒转,多少与他的往事如利剑般向我袭来,真实地再现于我的脑海之中。
童年的时光一直是有爷爷陪伴的。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幺,爷爷便更照顾一些我。爷爷已是古稀之年,牙不好,不能吃过硬的东西,于是老顽童一样的他喜欢装两颗糖在袋子里,没事的时候放一颗入嘴细细品味着糖的香甜,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别有一番情趣。但他总会留一些糖趁着没人的时候喊我过去,偷偷将它们塞给我,似孩子般眯眼撇嘴:别让他们看见,赶紧吃吧。我也就假装严肃地点点头。熟稔的默契仿佛是天生的习惯。
上学后,那份原以为是永远的默契也就渐渐远去了。爷爷更苍老了,饱经人世沧桑的他显得越发憔悴,时间如刀子一般在他的额刻下岁月的印痕,他的皮肤也变得松弛,像一块罩在脸上的皱巴巴的布。我开始有些厌恶他的长相,真的好丑。那天下午爷爷早早吃完饭,用他那双掌纹深若沟壑的颤抖的手准备给我剥花生带到学校去。他老花眼很厉害,所以总是对着天井处的那缕阳光斜着身子,看起来十分费力。我对花生之类的坚果并不是很感兴趣,硬是说不要,可爷爷倔强的很,坚持让我带些,我实在无奈,只有背起书包往外逃。
谁又知道,这便是我与爷爷的最后一面。晚上我回到家,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仅仅是灼烈刺目的黑黄纸钱和厚重晕眩的檀香味,臂上是不知何时戴上的黑袖套,妈妈对我说,爷爷知道追不上我,剥完花生后便起身回房,却莫名地脚底一打滑,前额撞在了桌角上,一去不回。大大的一个“孝”字立在屋子的大厅中,多么讽刺,我再也没有机会和爷爷说对不起,我像是被时光狠狠扇了一巴掌,倏然清醒。
此时天寒地冻,路远马亡。我站在爷爷的遗体前,任泪水恣肆地流淌。
爷爷去世已经很多年了,每到清明,总会想起爷爷那羸弱的身躯与慈祥的笑容。我不知道此时的我该为已故的爷爷做些什么,念一段佶屈聱牙的经文,歌一曲斑驳陆离的大悲咒,还是书一篇清切空灵的文字?毕竟这些事不会把爷爷带回到这个世界。“清明时节雨纷纷”,那些清澈的液体到底是天上的雨还是我悲伤后悔的泪?我真的不想知道。留在这里的我只有每逢清明时节来到爷爷的墓前,怀念着他曾经与我走过的点点滴滴。
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如雪般的信封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寄往天堂。我用打火机点着了它,看着它被火苗吞噬直至变为轻巧的黑色碳物质,被清风卷起,盘旋着升向澄澈素净的长空。我的心里想着:天使啊,请接受我的信,将它送给我那位在遥远天堂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