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决定去绷牙齿。于我,这意味着首先要拔四颗牙。我悲壮地,视死如归地去了牙医那儿。
牙医很亲和,滔滔不绝地安慰我,介绍现在的麻醉技术有多么先进,还旁征博引,使用多种修辞,生动形象地论证了拔牙是多么轻巧而无害的一件事,就像拔下一根头发一样。我向来是容易被盅惑的,便乐颠颠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哎,我真怀疑那牙医干嘛不去改行当律师或政客。不错,他也许说的是真话,麻醉后拔牙是不痛——可是麻醉是很痛的!诸位想想吧,我毫无准备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冷不丁如尖针刺穿骨头般的剧痛向我袭来,我却无法逃避——这个报喜不报忧的该死的牙医啊!
经历了打麻药的痛苦,我显然有了严重的戒备心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嘛!我顿时怀疑这个牙医是不是没说一句真话,拔牙的过程根本就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痛苦。出于恐惧,我在等药性发作的空档给每个朋友发了一则绝望的短信。不料,回复立刻如雪片般飞来,都是鼓励的、带着希望的、暖暖的话语。大家让我放轻松,安慰我不要怕,对我说加油。每一则短信都像一道充满力量的目光照射向我,让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冷冰冰的诊所里,我感到了温暖。牙医拿着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钻头尖刀似的器械向我走来,我用汗涔涔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机,就像握住了朋友们的手。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有那么多人的支持,我一定能挺过去的,便也莫名其妙真的有了勇气。
拔完牙,麻药也过了。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沉寂的夜,心里便抱怨起来:上帝真不公平,真不公平,为什么有些人天生不用绷牙齿,有些人绷牙齿不用拔牙,而我却得承受这额外的痛苦?我真是郁闷极了,便忍着痛,爬下床,想写点东西发泄一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今天拔牙的事。只是,我写的时候,却又感到自己似乎一整天都被笼罩在温情中。牙医也好,朋友也好,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减少我的痛苦。我抬头望望窗外,还是一团浓浓的黑,可在那背后,我仿佛看到了上帝微笑的智慧的双眸。也许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疼痛会继续,不公也会继续,但生活总会找到一种平衡,所谓的不幸似乎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幸运。若没有拔牙的疼痛,我就不会有这一难忘的经历,更不会收获这些使我受益终身的深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