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谚:
我在林格的69号巷子里徘徊了好久,我决定给你写信,我用的是你给我寄来的那只笔,墨绿,笔尖划过信纸的时候有细微的声音在耳边闪过。
我现在蹲在零三年被雪覆盖过的那个角落里,现在是八月的晚上九点多钟,刚下过一场雨,我觉得有点冷,所以我把自己丢在了旁边的那个小木屋里。小木屋,也许你会记起来的,就是那座五年前被我们称作城堡的空木屋子。我是特意到这里来的,我带了一个手电筒,一条毯子,一瓶水,一个面包,还有一本童话书,我决定在这里过一夜。
你肯定要说我傻了,别担心,我已经是大人了,我只是想找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我看见墙壁上有图画,缓缓地在流动。
九三年的天空挂满泪珠。
穿着红裙的短发女孩在墙角边抽泣,眼泪温温热热,一脸困惑的小男孩站在一旁,犹豫着是否该拿出自己心爱的手帕。男孩终于递出了手帕,女孩睁着大眼睛,转过头来看他,然后,男孩紧张地跑了出去。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我九岁,身高一米二零,你十岁,身高一米一九。你还记不记得呢,我第一次因为打碎了妈妈心爱的花瓶而害怕的不敢回家的时候,我害怕得颤抖的时候,你正好出现。
九六年的天空青涩而安静。
女孩背着满满一包的零食,你却只带着报纸和塑料袋。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聊天,吃零食,小木屋吵吵闹闹。那是三年之后的相聚,也是我们第一次春游。女孩有了飘逸的长发,用蓝色的丝带扎成一束小辫,身高一米四二,喜欢秋千和小狗,害怕毛虫。男孩一米四六。你还记不记得呢,四公分的误差,成了那时你骄傲的理由。
九九年的天空充满想象。
女孩的长发正好到肩,公主发饰别在刘海之上,闪闪发亮,身高正好一米五零。男孩个子高高的,一米六四,低着头可以看见女孩的脸。深秋的天气凉凉的,偶尔有风吹动,轻轻地,像一首歌曲飘过来,在小木屋里流转不停。男孩从书包里拿出礼物,女孩涨红了脸。你还记不记得呢,你在我生日的六点半和我告白,你的表情傻傻的,痴痴的,十六岁的你却还像九年前的你,明明有那么多不确定,却执意尝试。结果是女孩说对不起,男孩沉默着说没关系。那是我第一次,不想让你难过,却还是不小心让你难过了。
零二年的天空没有棱角。
流行歌曲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男孩低头清唱,女孩沉默浅听。男孩对女孩说,你已经伤了我一次,不要再伤我第二次。女孩抬头仰望,从后面牵起男孩的手,头发遮住眼睛。女孩呜咽着说,不要再离开。你还记不记得呢,消失了三年后你再一次出现,让我心慌意乱。
零三年的天空飘着大雪。
都是成年后的样子,女生穿着白色的绒毛上衣和灰色的牛仔裤,后口袋有粉红色的手机,男生穿的是单衣,抽烟,六块钱一包的红双喜。两个人一起沉默。小木屋还是老样子,被丢弃在城市的角落,无人察觉,偶尔下雨天路人经过,再次歇歇脚,留下一些擦完头发的纸巾和一些破落的报纸。女生低着头看着角落说,该理理了,小木屋。你还记不记得呢,那一年正好下大雪,你说,分手吧。分手吧。这一次换你伤害我。当我左脚跨出门口的时候,我在想,我们扯平了。雪地里,有一深一浅背道而驰的两排脚印。
零六年的天空写满过错。
我们肩并肩背靠背地坐着。你的声音充满疲惫,你穿的是白色的西装和黑裤。我笑你变正经了,你叹气。你还记不记得呢,你说如果可以重来,如果没有错过,我们是不是会白头到老。我说,不会。
谁也不知道哪一次抉择才是正确,也许递手帕的可以是我,也许唱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可以是我,也许告白也可以是我,也许所有的过错都可以被更正,如果是这样,即使是这样,谁又有万分之一的确定。因为错过,并不是过错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