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冬天总是安静且毫无杀伤力,如同孩子陷入柔软安适的梦里,连携着寒气的肃杀的北风都不忍去惊醒。
当世界换下舒爽熨帖的秋的外衣,万物忽然覆上一层素净到单调的蒙蒙灰色,这个时候,我便知道,是冬的手在门上叩响。
初冬最是变幻无常。清早起床,偶尔能看见雾,远处高耸的建筑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隐藏了轮廓,整个常德都处在初醒的迷蒙状态之中,只有一两点车灯为人们指引上班上学的路。天气是很冷的,踏出屋门的那一刻便要裹紧外衣,等待公车的时光也因难熬的寒冷而显得格外漫长。街道上鲜有人迹,空气中弥漫着几许早冬的清冷的鼻息。寒冷持续许久,太阳慢悠悠地升起来了,于是阳光逐步将雾霭驱尽,常德迎着和煦的阳光迎来真正的苏醒。此时的阳光也没了以往的那股子热情劲儿,只是懒懒地照进小城里,并不打算融掉寒气。就这样,小城的街道浸在透明温和的日光里,人与车辆趁机挤满街道空隙,世界又恢复热闹。——但,那将枯未枯的树,那将凋未凋的花,还有那是不是扑面的令人畏缩地寒风,都昭示着冬的来临,以及撩拨人们期待雪的心情。
将时间推进到深冬,雪自然是最美的风景。渐灰的小城总会需要那些晶莹洁白的点缀。时常是捧着热茶、独坐等下的夜,桌前摊开一喜爱的读本,正读得起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树枝轻微断裂的声音,心里立刻警觉起来,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对楼几盏黄晕的灯,照亮一个温柔的雪夜。隔天起来,面对的即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雪水将灰蒙的天空洗彻,还给目光一个更为辽远明净的视野;一栋栋居民楼都像是戴上了精美的鹅毛帽子,成串的冰晶在帽檐处闪烁;裸露着黄土的大地被贴心地盖上一层毛毯,柔软温驯的姿态让人狠不下心去踩;草木也被这热情高涨的来客拥抱得喘不过气来,微微欠了身作为回礼。再将视线拉长,放眼整个小城——厚雪在漫长无尽的街道上铺展绵延,再有单薄的日光给它染上一些温暖的色彩,早起的孩子添上几枚小巧的脚印……一切都留给人诗意的遐思。远山半阖了眼,大约是满足于这场好雪;湖泊也愈发沉静了,就如一块嵌在大地的滑玉。南国的学从不凌厉,像是一双纤细温软的素手,拍着小城入眠。就算农家见着了也是要欢喜的,因为他们总说“瑞雪兆丰年”呢!
常德的冬天,从来都是安静且毫无杀伤力的;它从不莽撞地破门而入,它的到来,总是伴随着一声轻柔舒缓的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