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叔·村庄

六月的天气里，到处迷漫着童年的味道。轻轻打开收音机，一首《童年》飘扬入耳，心里暖暖的，不禁随着音乐哼唱。哼唱着熟悉的歌曲，关于童年的画面像老式电影中的黑白胶片一样，被聚焦、剪辑、定格。爸爸兄妹八人，四叔是老幺，我是长门长女，四叔大我三岁，这注定我的童年里一定有四叔的出现。四叔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亮光，晶莹剔透，似乎里面隐藏着很多秘密。他吃饭从不挑食，只要有吃的，他总能填饱肚子，所以他身材比同龄人都高，在当时我的眼里，四叔算是个身材魁梧的超级帅哥。他的动手能力很强，总是能自制些玩具吸引身边的小朋友。我们生活的村子很小，同龄的人也很少，当然四叔算是我们那群孩子们中间年龄最大的，自然成了小朋友们的影响力中心，我们总是跟在他的后面玩耍。

永久的印记

我的右眼下眼睑靠右一侧的地方有一个麦仁大的疤痕，只要一拉开眼睑就能看到，而且是永久保留的。这个印记就是四叔的“杰作”。那时我只有三岁，四叔也不过六岁，当时说是带着我去他家拿东西吃，他让我快点儿走，而我走走停停，东瞅西看，在几次发号施令无果后，他就弯腰拾起地上的一个小瓦片朝我扔过来，戏剧性的，我刚抬脚往前走，不偏不依，这个小瓦片落到了我的眼上，顿时，哭声和鲜血同时发生了，四叔吓的拔腿就跑，转眼不见了踪影。我家和奶奶家前后院儿，妈妈听到我的哭声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我捂着眼睛从指缝里流出的鲜血，着实吓了一跳。妈妈把我送到了奶奶的屋里，把钻到床下的四叔拉出来，告诉他以后不能往脸上扔，万一伤到了眼睛，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妈妈的举动可能伤了四叔的“自尊心”，打那以后，四叔见了妈妈总要躲避，不和妈妈正面接触，当然也不说话。

黑夜的偷袭

农村的学校比城市的学校多了两个假期，一个麦忙假，一个秋忙假，两个假期都是十五天。那个时候，正是在麦忙假里，那时家里没有现代化的机器，收割小麦总是用镰刀收割，相当地慢，晚上摸黑儿是正常的事。又是一个晚上，大人都回家吃晚饭，麦场里要留人看守，我和四叔被留了下来。一开始我们躺在小床上仰脸看星星，我们被满天的星斗盯的眼花缭乱，可没过一会儿，四叔就坐起来，推了我一下说：“你先看着，我出去一下。”还没等我回过神儿来，人已经走的看不到身影了。突然，我听到盖麦子的塑料布上“啪”的响了一声，我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汗毛都竖起来了。心想莫非有人要偷我们家的麦子，四叔也走了，真有人来了我可怎么办啊？正当我手足无措时，又一声响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真的怕有人知道我在这儿，万一小偷把麦子偷走后再把我胖揍一顿，那就惨了。“小玉，来帮一下。”，是四叔低低的声音，听声音他离我不远，我一个箭步窜出去好远，很想快点逃出这个是非之地。顺着声音去找到四叔，明明声音就在附近，却不见四叔的人影。“啪”，我的脚下又出现了一个声音，这次我没有害怕，拾起来摸一下，哈哈，是桃子。我们村子的东西两边种的都有桃树，麦收的季节正是五月仙成熟的时候，白天桃园都派有小鬼看着，这个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桃园里也冷静了下来。

我走到桃园中间的一棵桃树下面，看到了四叔正蹲坐在一个粗大的枝桠上，光着背，手里的白衬衣被桃子撑得鼓鼓的。抬头一看，这棵树树冠很大，密密的树叶把地面遮出了一大片黑影。经过阳光的照射，这棵树上的桃子长的大而多，红粉的煞是可爱。这棵桃树是三奶家的，离我们的麦场总共有20米远，白天的时候，四叔总是傻傻地看着这些又红又大的桃子发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出去一会儿”的意思了。“接着，先回场里去。”四叔伸手把“衣服”递给我，我很听话地接过“沉甸甸”的衣服回去了。当到麦场小床上坐稳，就远远地听到三奶的声音，她是吃完饭出来巡逻了。我不敢吭声，想着这回四叔肯定被抓现行了。我尽量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给人一个床上无人的假象。两只眼睛努力地睁大望向四叔在的那棵桃树，耳朵直立着想尽量听清三奶说话的声音。屏住呼吸，尽量不制造任何声音，可是那不争气的心跳声，重重地敲击着心灵，怦怦怦、怦怦怦。很显然，三奶走进了属于她家的桃园，她从东头走到西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然后就急匆匆地回到麦场装麦子去了。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翻了个身儿仰躺在床上装着若无其事地数星星。过了好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四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个熟透的桃子。晚上的游戏

农村的夜似乎比较长，孩子们特别喜欢晚上，白天都要帮家里干家务，只有到了晚上，孩子们才能回归到自己的本性，捉迷藏、老鹰捉小鸡，游戏本身没有太大的意思，可是在当时没有玩具的情况下，这种游戏算是我们最好的消遣方式了。晚上写完作业，吃过饭，就悄悄地溜出门，一眨眼儿，小朋友们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聚集在一起，宁静的村庄顿时热闹了起来。我们村子也就十几户人家，孩子们围着村子跑一圈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那天晚上玩捉迷藏，六个人一班，我当然跟着四叔，他总是先把我藏好再自己去藏。这次我藏到了太奶家的麦秸垛里，她家的麦秸垛有一个小洞，是她们烧火做饭时总是在一个地方掏时掏出来的，当时我坐在里面刚刚好。我真感谢四叔给我找了这么个舒适的地方，头靠着软软的麦秸，盘着腿坐到小洞里等待着同伴来找。起初，同伴的呼喊我装着听不见，不应声，怕他们很快把我找了去。后来，同伴们又跑向别处，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孩子们的声音小了，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来，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中我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是四叔。我还纳闷，我们是一班儿的，怎么换成他来找我了呢？后来才知道，由于几个同伴的家长喊他们回家睡觉，孩子们一窝蜂散了。四叔也回家了，等到妈妈到奶奶家找不到我时，四叔才想起来把我藏到了麦秸洞里，他加速跑到我藏匿的地方，“呼”地吐出一口气，我还安然无恙地坐在里面。四叔把粘了一头乱草的我拽出来，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妈妈看到我这个模样，气得哭笑不得。我当时只顾瞌睡，也没去照照镜子，大概样子也很吓人吧。

悦耳的哨音

随着我们故事的增多，我们也一天天长大了。而后又同时进入了小学，学习有了任务，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相对少了很多。再后来，随着年级的升高，班里男女生之间好像有了隔阂，说话也少了，有时甚至不说话。我和四叔也一样，在学校几乎不说话。上学、放学不在一起走路，在家不在一起写作业。那时的我们学习是很繁重的，早上五点去上早自习，晚上八点才下晚自习。那时学校里没有电灯，我们每个人都要从家里端来煤油灯照明。冬天的夜晚更难熬，早晚自习总是披星戴月。我们村子里上晚自习的只有我一个女生，当然晚上摸黑儿回家是考验我胆量的时候，毕竟还是小吧，总觉得身前身后有无数只眼睛盯着我，趁我不注意就会上前把我抓起来。要么在我走着时会有条蛇紧紧地缠着我的腿，有时一只飞鸟、几只蟋蟀、一只老鼠都会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几个晚上过后，我说啥也不去上晚自习了，农村的家里确实没有学习的环境，最终，妈妈还是坚持让我去上晚自习，不过，这次她给我找了个“保镖”，当然这个人还是四叔。

还是挣脱不了当时的学校习俗，男女生有别，不能说话。我和四叔之间仍然没有语言。一到晚自习放学，学校大门外就会响起响亮的口哨声。然后我就加紧收拾书包，以最快的速度跟在四叔的后面，他们（和我们一班的还有另外两名男生）在前面走着兴奋地聊着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我在后面默默地、被动地听着他们的海侃神聊。有时我离他们远了，四叔扭头看不到我，就又清清亮亮的吹上一声口哨，我用咳嗽做出回应。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我已经习惯了黑夜里跟在四叔后面上学放学，我也习惯了和四叔之间的无语交流。他一声口哨我就能知道要我做什么，然后我就理所当然的去做。有人说四叔的口哨吹得很好，既干脆又响亮，没有丝毫的杂音，只要把手轻轻放入嘴里，那清亮的声音就会喷薄而出，由近及远，婉转悠扬。偶尔，四叔也吹歌曲，这样的口哨就有了动感，听着会心情舒畅，精力充沛。《童年》、《外婆的澎湖湾》、《让我们荡起双浆》……这些歌曲我也会唱，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四叔的口哨把乐曲“逼”进我的耳朵。时间长了，也成了我最熟悉的歌曲了。后来，我真的有点渴望早点放学，很享受晚上回家路上的美好时光了。

童年的时光是快乐的、短暂的，也是记忆深刻的；童年的色彩是亮丽的、五彩的，也是富有动感的；童年的故事是天真的、烂漫的，也是值得珍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