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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途中惩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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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大臣叫张鹏翮。这张鹏翮时任武英殿大学士,相当于宰相。他一向勤于政务,多年未曾回乡探亲,眼下已年近七旬,便告假返乡探望,以了却多年心愿。为了在回家的路上不惊动沿途地方官府,他身着便服,只带了一名心腹老仆,一路上骑马乘车,向家乡走去。

这天,主仆二人来到一个繁华的镇上,只见商户林立,人来车往,十分热闹。一看天色渐晚,他们便在这个镇上找到了一家旅店。进门四下看了看,觉得旅店宽敞干净,于是就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准备歇息。

主仆二人洗完脸,喝着茶,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便打开房门四下张望。原来旅店进来了几个衙役,个个好不威风,把旅店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吩咐店主人几句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店主人直奔张鹏翮的住处而来,一进门便陪着笑脸说:“刚才县太爷传下话来,今天晚上新上任的道台大人要来镇上住,把镇里所有大客房的上房都要了去。本店是镇上最大的客店,一会儿县太爷要在这儿为道台大人摆酒接风。实在没办法,只好委屈两位老人家,把你们换到侧院两间房子去,将就住一夜吧。”

与张鹏翮同行的老仆人听完店主人的话,正要说话,张鹏翮赶紧摆了摆手加以阻止,并向店主人表示同意换房子。但提出一个条件,晚饭要按照上房的标准开。

店主满口答应下来,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关照张鹏翮说:“一会儿知县大人和道台大人一行就要过来了,人喧马叫乱哄哄的,请两位老人不要出来,免得惹了他们招祸。”

随行的老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张鹏翮让老仆把门关严实了,然后对他说:“我这次回乡,本不想惊动别人,为的是图个清静。今天不巧遇上了这样的事,只有装聋作哑,不去声张。待会儿我们吃完饭就睡觉,明天一早上路算了。”老仆按照张鹏翮的吩咐,收拾行李,随店伙计搬到侧院两间简陋的房中去了。

不一会儿,伙计送上饭来,只有一荤一素一汤,根本不是上房的伙食。老仆要去找店主,责问他一番。张鹏翮又没有让他去,说:“想必是厨房忙于给道台大人准备酒席,把我们给忘了。还是不去问了吧,我们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主仆二人正在吃着,忽然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张鹏翮走出门来一瞧,原来是知县率县丞、主簿等官员,身着官服,脚登朝靴,在大厅里商量如何向道台大人敬献礼物。一些差役奔前奔后,在准备茶水、点心、灯具等。一帮厨役在厨房里收拾燕窝、鱼翅、海参、鱿鱼,门外的差役举着鞭子驱赶过路客商和前来看热闹的人群。看着看着,张鹏翮又看到一个衙役急匆匆跑了进来,说道台大人一行已经离镇口不远了。知县一听,连忙上轿,带着一大帮人奔镇口迎接去了。

店里渐渐安静下来后,老仆拿着洗脚盆到厨房去打热水。来到了厨房,只见有二十来人在忙着切洗鱼肉。所有的炉子都被占用了,没有热水,老仆就随便问了一声能不能烧点儿热水,没想到被一个官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老仆只好拿着空盆回到房里,向张鹏翮如实禀报了情况。张鹏翮听后叹息一声,劝老仆再忍耐一下,等那些人吃完了饭再去打热水。

这时,从远处响起一阵锣鼓声,道台大人的轿子到了,知县等人簇拥着道台大人下了轿,来到大厅。知县立即令人掌灯,请道台大人到上房休息。道台在上房里过足了烟瘾,喝完浓茶,在知县等人陪同下,和随从官员到大厅里落了座,围着席上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开始大吃大喝。

老仆在房里等了很久,直到那伙人酒足饭饱,才再次拿了洗脚盆到厨房去打水。张鹏翮这时已被外面的吵闹声弄得很不痛快。他想,一个道台赴任,且只是在此地路过,为何这么惊天动地?过几天定要查查此人是谁,看看其政绩、声望如何?他正想着,老仆突然进了门,跪倒在地,向张鹏翮哭诉道:“我到厨房打洗脚水,看见炉子上烧着一大壶,我刚提起壶来,就被一个管事抢了过去。他不由分说,打了我几个嘴巴,还骂骂咧咧地说:‘这是给道台大人烧的水,看哪个王八蛋敢来倒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老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呀!”说着不停地掉眼泪。

张鹏翮定睛一看,老仆的脸被打得又青又肿。这时他再也忍无可忍,对老仆说:“去把灯笼挂起来!”老仆忙从行李中取出了一个折叠灯笼,把它打开,然后点上蜡烛,挂在侧院门外屋檐下。红亮的烛光赫然照出灯笼上七个笔划粗壮的颜体大字:“武英殿大学士府。”

那伙人吃喝玩乐闹腾得够了,店老板忽然发现了侧院小门外挂的这盏官府灯笼,他走近一看,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走到知县跟前,贴耳说了几句话。知县一听,嘴里“呀”的一声,他想了想,说:“上个月见官府抄报上说,张中堂大人返乡探亲,我曾派人打听这位老大人要走哪条大路,一直没打听到消息,谁知老大人就在这里。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知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了主意,只好赶紧把这件事向道台大人禀报。道台听了也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说:“我也听说过他老人家要回故乡,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你先派个能言善道的人去找他的管家问个清楚,如果真是中堂大人,你我都要去禀见。”

知县立即派了一名家丁去找张鹏翮的老仆探问,老仆一肚子气忍不住都发了出来,指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叫家丁看。知县听说中堂大人的随身老仆被打了,更是急得团团转,但只好硬着头皮,和道台大人穿上官服,去禀见张鹏翮。

一进屋,知县和道台就跪下向中堂大人请安。张鹏翮请他们起来坐下,但屋里只有一把椅子张鹏翮坐着,他们没有椅凳坐,只好站在一旁。道台躬身说:“卑职赴任路过此地,不知中堂大人在此,没有前来请安,望老大人恕罪。”知县也诚惶诚恐地禀告:“卑职忙于迎接道台大人,不知中堂大人驾临,未曾迎接。今天贱仆人又殴打了老大人的老仆,死罪死罪!卑职回去定当重责肇事之人。”

张鹏翮简要地问明了两人的履历,然后向道台问道:“老兄这次赴任随行带了多少人?”道台嗫嚅着回答:“回禀老大人,大约有……有一百来人。”张鹏翮又问:“那你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带去干什么?”道台吞吞吐吐地说:“都是卑职的表亲和堂房兄弟侄子,是卑职带去衙门里当差的。原来不想带这么多人去的,但是亲情难却,只好都带了去,也算是为朝廷效力。请老大人明鉴。”张鹏翮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很贫苦,你带那么多人去上任,到哪儿去弄钱?那里的老百姓哪来那么多的银子供养你们呢?老夫劝你回去另找个富庶的地方发财,你就不要去赴任了。”道台一听可急了,赶忙从身上取出文书呈了上来,说:“卑职这里有朝廷的敕牒呢。”张鹏翮把文书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往袖筒里一塞,微笑着捋捋胡子说:“这好办,老夫回朝廷替你谢恩,这敕牒就代为注销好了。”

接着,张鹏翮又怒责知县:“你是朝廷命官,本应勤于政务,体恤百姓疾苦,可你只知道逢迎上司,欺压黎民,我的老仆这么大的年纪尚且被你的家丁打伤,庶民之苦自不必说了。休怪老夫无情,如今没有别的话可说,你快快回去等候革职吧。”

道台和知县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老百姓听说了这件事,无不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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