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其实还是山,只是在两座山的夹缝里有这么一小股山泉。村中的人就是翻山过岭走上四五里的狭窄陡峭山路,到这儿担水的。
村上有个娘生孩满月的,送上一桶水当贺礼,主人家比捡了个金元宝还高兴。闺女找女婿先别管模样俊丑,只要身体壮有力气那就是称心如意。就愿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强子娘是村中唯一挑水的女人。强子爹原是村上的支书,见大家担水这么危险辛苦,于是动员大家集资打井。井打了一眼有一眼,钱没少花,水却没打出一丁点。强子爹连累带羞含恨而去,死也没能合上眼。娘,还是我去担水吧!强子拿起扁担被娘夺下。
强儿,你孝顺娘知道,这山路难走,你这身子骨又弱别再出啥危险,娘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还是安心的学习吧,等考上大学带娘离开这鬼地方,娘就阿弥陀佛了。强子看看自己,十九岁了一米八几的大个,连桶水也担不动,替娘分不了忧,整个脸羞的通红。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走出大山,一定让娘幸福。
山里的水少,可山里的风却多的吓人,傍晚时分,一阵狂风遮天蔽日,风卷碎石打在人身上生疼,呼呼的大风像个恶魔,好像要把一切生吞了不可。强子慌了,娘担水还没回来,他要去找娘。村长带着乡亲也赶来。山上灯火通明照成白昼也没发现强子娘的身影。
第二天,人们发现悬崖下的一个大树上挂着强子娘的头巾。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
强子在娘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三天后村里人再没见到强子。
再见到强子是七年后,七年来村民照样周而复始的担着他们的水走着他们的路。不同的是年老的被年轻的换下。还有就是路旁又多了些坟茔。强子是带着钻井队进村的。打井的师父用先进的仪器勘测了地形选好了井置。村里人听说来了打井队,接天神般把大伙迎回家,好酒好饭的伺候着。又天天围在打井师傅的跟前帮这帮那,恨不得井里一下子冒出水来。
一天二天十天半月过去了,井打下去几百米水却还没见踪影。人们有希望变的失望,又失望变得绝望。这里肯定没水源,真的没有,到头来强子别再走他爹的后路,打不成井累出个好歹多不值。是呀,这孩子好不容易走出去了,干么还回来这不自找罪受。强子望着村民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也着急。毕竟自己五六年的血汗钱全投到这里。到头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又何脸面去见死去的爹娘。
师傅安慰他说,水是有的,凭多年的经验,和打出来土层的分析,明天再下半米就该见水了。那一晚强子到了父母的坟前坐了半宿。山里的风说来就来,一刮就大的吓人。该死的风,要是刮倒井架,那不前功尽弃。强子着急,他急忙跑向钻井处,井架被风刮的吱吱直响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糟了糟了,这大风肯定把井架刮趴下了。井架一倒这半月的努力白干了。打井的师父慌慌张张的奔来。三块足有三百斤的大石头压住了井架底座的周围。一侧强子倒在了血泊里,他的脑袋被飞来的石块击中,破了很大窟窿。强子,人们都围上来。
开-开钻强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开钻啰!随着打井师傅的一声吆喝,机器转动起来。半米下去,水,打井师傅惊呼,水水,打井工人兴奋的叫,水水水,村里的人流着泪哽咽的喊。
在路旁的那片坟茔地里,各家都在自己亲人的坟前摆上了一碗那口井里的水。而强子和父母的坟前村里每家每户都献上了一碗那属与他们却一口也没喝过的水。
那盛满清水碗,在强子的坟边足足摆了十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