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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含母爱的手工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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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年逾三旬,有幸喜怀二胎,这让远在乡下老家的母亲喜不自胜,且不厌其烦地建议我送妻子回老家待产,以便能够得到她这位婆婆的悉心照料。妻子闻之,心不甘情不愿地对我说,她不习惯老家的饮食,而且老家居住条件简陋,不利于宝宝的生长。我将妻子的“懿旨”如实转达给母亲时,母亲不假思索道:“我可以按照儿媳妇的喜好准备一日三餐,保证不带重样的!”我深知母亲盼孙心切,于是便竭尽所能地游说妻子:“你姑且委屈一下,哪怕回老家就待一个星期,也算了却了老人的心愿。”好在妻子体谅我,几经软磨硬泡,终究欣然默允。

我和妻子刚刚回到老家,母亲就将我们安顿在打扫一新的厢房里,厢房采光极佳,生活用品俱全。母亲信誓旦旦地先给妻子吃颗定心丸:“周一米飯,周二面条,周三烙饼,周四饺子,周五稀粥……也可根据你的心情随时调整。”我甚为感动,亦有些不屑。说千道万,母亲会做的“美食”,大多与面粉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这些乡间素食,虽难登大雅之堂,却处处渗透着泥土的清香。我对妻子说:“在乡下吃饭不要那么讲究,凑合凑合吧,反正也不会久住,就当素食清肠了,也能保证体型不胖。”孰知,妻子竟然毫不识趣地朝母亲发号施令:“妈,我想吃手工馒头了,那种纯正的农家馒头。”接到儿媳妇的口谕,母亲乐不可支,摩拳擦掌欲要蒸馍。我瞥了妻子一眼,没好气道:“差不多行了,这年头,还有谁做手工馒头?到村口超市买几个机器馒头垫巴垫巴得了,反正你又吃不了多少。”母亲立时冲我横眉冷对:“她想吃啥咱就做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母亲便开始洗手和面、发面,然后将发好的面团放到案板上揉搓。揉面是个体力活,不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已汗流浃背。我心疼地要抢过母亲手里的面团代她劳作,却被她推开。我清晰地看到,母亲皱纹横生的额头上,有几颗晶莹的汗水滴到了面团上,我想上前提醒,又怕她尴尬,霎时之间,一股莫名的心绪在心底翻江倒海。

我遵照母亲的吩咐,将院中倚墙堆垒的干柴抱到灶台前,一边准备引火烧灶,一边看着母亲佝偻着脊背,使劲揉搓那散发着麦香的面团。历经岁月沧桑的案板,在母亲紧落有致的揉搓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吟唱。此番景象,让我仿若回到少年时代。那个时候,母亲就是在这张案板上,用她取之不竭的辛劳,填补着我贫瘠焦渴的味蕾。只是彼时母亲年轻力壮,风风火火;而此时业已力不从心,慢慢吞吞。

母亲将揉搓匀致的馒头拾上锅,示意我先用文火加热,然后再大火蒸烧,最后再用小火收尾。手工馒头必须用干柴在大灶上蒸烧,才能蒸出农家味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一边在大灶上烧火,母亲一边在燃气灶上炒菜,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了,母亲炒好了五六道农家小菜,一锅香喷喷的手工馒头也出了锅。胃口大开的妻子,一口气吃了三个,嘴里还念念有词:“妈蒸的手工馒头无人能及,这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看着妻子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懵懂模样,我不禁思忖,馒头故然好吃,而它的背后更蕴藏着老人体恤子女的深情。他们用力所能及、不知疲倦的劳碌,换取子女短暂的停留与静默的陪伴,还有永无止境的叨扰。用母亲的话说,于她而言,孩子们的打扰都是甜蜜的幸福。

晚上起身去上厕所,隐隐地听到父母在堂屋里的对话:

“年纪大了,又有风湿病,干吗还要逞能蒸馒头?他们兴师动众从城里回来,鸡鱼肉蛋不吃,我就不信她肚子里就少那口面食。”父亲很是不满。

“儿媳妇有孕在身,有点忌口,好不容易回到乡下,想吃口馒头我都满足不了,怎么对得起人家?”

“可是你的身体不宜过度劳累啊,你让他们回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忍一忍就好了,这事你别和孩子们说,不然他们又该回城了。”

我们在家的第一天,母亲就已如此劳碌,真的不敢想象,妻子如若在家待产,那么长的时日,母亲会奔忙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想用这种“甜蜜的打扰”来啃噬母亲日渐单薄的身躯。

返回卧室,看着睡意正鼾的妻子,还有她那日渐隆起的肚子,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汩汩袭上心头。一锅素常的馒头背后,是子女无法洞察的感动。孤独的父母希望通过“被需要”来体现存在的价值,不知对饮食向来挑三拣四、又不愿回乡下待产的妻子,有没有觉察到馒头里渗透的汗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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