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女儿罗瑟琳在她结婚前夜有点小小的担心:“我们结婚后说什么啊?”她觉得她肚子里的话婚后两天就说完了,第三天和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对婚姻毫无经验的她不知道,相伴、沉默或者生闷气也有它们的价值,能使婚姻这一神秘的制度充满了活力。她对婚姻的使命也不清楚,婚姻就是你答应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并被允许“到处看看”,你要做的是给予对方同样的优待。
我上个月刚刚庆祝了结婚50周年。我本想租一艘豪华游艇,把船停靠在法国安堤贝海角,邀请我认识的每一个人。但不巧的是,那时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亿万富翁也在庆祝他们的金婚,地中海找不到一艘空着的游艇。你很容易发现我话里的漏洞——没有哪个亿万富翁的婚姻能维持50年,5年就很不容易了。总之,最终我决定在我家附近的一间餐馆和我太太共进金婚晚餐,我们在那家餐馆庆祝结婚纪念日有好些年了。
目前,澳大利亚人平均婚姻年限是11年。结婚50年或者更长时间的占总人口不到1%,随着人们结婚年龄越来越晚,这个数字还可能进一步下降。那我的婚姻如此长久的原因何在呢?白头偕老的婚姻是基因决定的吗?我父母结婚超过60年,我岳父岳母离金婚就差5年,因为我岳母先去世了。而我们的祖父母那一辈,有3对结婚超过50年。
年轻时由于还不成熟,我没把婚姻看得太重。“你认为我们应该结婚吗?”我就是这样笨拙却真诚地求婚的。“我想可以吧。”杰奎琳同样笨拙而真诚地回答。我们本计划举行一个小型、安静的婚礼,杰奎琳的母亲却风尘仆仆地赶来,对我们的计划嗤之以鼻,“这不是你们俩的婚礼,这是两个家族的婚礼。”虽然我感到压力在增大,但还能保持冷静,直到有一天杰奎琳突然宣布:“我需要一个订婚戒指。”
我差点没站稳,赶忙抓住她的胳膊,“你要什么?”
“人们可等着看呢。”
“但我要到周五才发工资。你能借一个吗?”
“我还剩些钱。”她说。于是杰奎琳从银行取出她的存款,大概有70磅。然后我们溜达着去了一家珠宝店,我给我的未婚妻选了一款不错的绿宝石戒指。
我们的订婚期长达5个月,我深知这段时间是杰奎琳家人对我的“审查期”。舅舅们大都和蔼可亲,小姨们则很机敏,喜欢刨根问底。与此同时,我的家人也开始发表意见,我母亲说:“我多么希望她也是天主教徒。”
这么说不是出于信仰的狭隘或固执,实在是事出有因。我姥爷是天主教徒,姥姥是新教徒,他们俩的婚礼可拍成电视连续剧中的一幕。当牧师例行公事地提问:“有人有理由反对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的结合吗,请现在说出来。”结果我的曾祖母跳起来对良家妇女嫁给天主教徒表示坚决反对。据说,我姥爷彪悍的兄弟们在和我曾祖母同样魁梧的新教徒亲戚进行了好一番较量之后,把她从教堂里赶了出去。我向母亲保证,我们俩的婚礼上因宗教分歧动手是绝不可能的。
很难评估夫妻二人信仰相同在婚姻中起什么作用。选择相同信仰的伴侣在初期或许可以减少相互了解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但在天长地久的相处中,该做的了解还是得补上。
结婚的前夜我住在伴郎家。他们的任务是确保我第二天提前20分钟到达教堂,并且衣着整齐,心情平静。结果他们只勉强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因为他们很明智地把大门钥匙给我,睡不着的时候,我可以爬起来在漆黑的街道上走走,逃离对即将面临的婚姻的恐慌。这并不是说我不想娶杰奎琳了,那不可能,我只是对我将要承担的责任感到招架不住。我要在经济上养活我太太,而我没什么积蓄。我还要用爱、理解和耐心去支持她。26岁的年龄,我在情感上还远没有这个能力去完成这些。我们可能会有孩子,我不能想象我将如何与他们相处。我不再是一个人驾驭我的未来,而这个崭新的未来将没有尽头。
婚后,我们对彼此有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我们都认为自己生来是主宰别人的,其实婚前几个月就有很多征兆,但那时我们都选择视而不见。我的策略是前线士兵般的英勇、坚定和盲目,她则在暗中采取行动,运用计谋。在确立谁说了算的漫长斗争中,幸而我们之间火山似的冲突只有那么一点点暴力。一次杰奎琳近距离向我扔了一个餐具后,我岳母郑重地说了她一顿,让她不要扔锋利带尖的东西。
我一直认为像我和杰奎琳这样的两个控制欲都很强的人,实在是一对在一桩50年幸福婚姻中奇怪的演员,但每一个长久的婚姻都应该有其独特的舞步。事实上,我俩几乎不停地战斗正是我们一种持久谈判的形式。我们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冲突时尽量选择遭受炮火最轻的那些立场。这一过程用了30年。30年后,我们到达另一种境界,我们接受有时是她赢、有时是我赢的现实。这对我们俩都不是一个满意的结果,但它却是我们所能取得的最好结果。
当我们的大女儿出生时,护士在我付清账单后把婴儿交到我手上,我们高兴得难以形容,傻笑着一直到走进家门,环顾四周后彼此望望,对下一步要做什么手足无措。我们有一张漂亮的婴儿床,但该让婴儿趴着睡还是仰着睡?那时,婴儿猝死症正开始见报。我灵机一动,跳到书架前,取下那本皱巴巴的本杰明·斯波克医生写的《育婴》,在60年代的纽约,开始了抚养自己第一个孩子的过程。
女儿整天整天地哭。我上班时都能想象她的哭声,但她不哭时情况更糟,我们会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共同的不眠之夜和担心毫无疑问地加强了我和杰奎琳的感情纽带。在斯波克医生的帮助下,我们的婚姻运转正常,度过了为人父母的第一年。当挑战来临时,我的任务是在斯波克的书里找到相关章节,然后大声念出来,杰奎琳则在一边分析,我们通常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正是由于有斯波克医生,我们以同样的热情迎接二女儿和小女儿。
幸福长久的婚姻,我的经验是两人从一开始就要亲密无间。信任是逐步建立起来的,彼此的沉默很快会消失。我们一度超前消费濒临破产,那时有的是互相指责、埋怨的机会,但我们俩甚至想都没往那上面想。与之相反,我们互相安慰,共同制定东山再起的计划。此时,两人之间完全信任的基石已经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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