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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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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患了急性阑尾炎,儿子李刚忙把他送进医院治疗。经过手术,老李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李刚是一家公司的业务员,老爸刚住院时他请了几天假陪床护理,如今爸的病情转好他便回单位上班,只是定点去病房送去一日三餐。

这天老李吃过晚饭,他在病房里呆得太无聊,便信步走到医院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出神。时值深秋,老李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冷,他正想回病房,忽然发现医院墙角处蹲着一人。再细看下,那人竟是同事老郭。

老郭自从退休后就回到乡下的老家,离此有好几百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老李忙上前打招呼:“老伙计,你什么时候来城里了?干嘛蹲在这里?”

老郭见到故人,脸上好一阵阴晴不定,他忽然像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生病了吗?”

老李总算遇上能说话的老朋友了,便将他住院的事和盘说出来。一听老李现在一个人住在医院,老郭忙说:“你是病人,哪能连个陪床的人都没有?”

老李便说孩子工作忙,再说他现在也能自理,根本不需要陪护。老郭急了,说:“住院哪能不需要人?既然孩子不方便,不如我今夜留下来照顾你,反正我也没事。”

老李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个老郭说到做到,还真的随着老李去了病房。老郭很热心,又是打开水,又是帮忙削苹果,搞得老李都有点不好意思。过了九点多,老郭硬把老李扶上床,自己才撑开简易的陪护床躺下。半夜里,老郭也格外用心,老李两次下床去解手,本来他自己可以走去厕所,但老郭坚持下床扶着他去方便。

第二天一早,老李起床,见陪护床已经恢复成了座椅,老郭却不见了。他见椅子上还有张纸条,走去一看,上写:一夜之恩永难忘。

老李摇头苦笑,心中这老郭还写什么一夜之恩,搞得像婚外恋一样。不过他心里确实很感动,难得人家这么热心肠,如果日后相遇一定要报答这次的恩情。

几天后老李出了院,可他一直没有再见到老郭。那晚在病房里,老郭陪护他的情景,他有时也会想起过,但随着日子的推移便渐渐变淡了。

一晃三年过去,李刚从原来的业务员升任为部门经理。他见自己平时忙于工作,而爸已年迈需要有人照应,便决定给爸找个保姆。他刚把招聘信息登报上,没两天就有人登门应聘了。可李刚一看便傻了眼:那人竟是老郭。

“郭叔,你就别开玩笑了,我爸真需要有个人照顾。”李刚不耐烦地想赶老郭走。

老郭涨红了脸,嗫啜道:“我真的会照顾人,不信你问你爸。他应该还记得上次我在医院伺候他的事吧?我家现在缺钱,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求你们留下我吧。”

老李听到这话不由触动旧情,对李刚说:“就留下你郭叔吧。他身体比我硬朗,做点家务活应该不成问题,再说我们毕竟是老伙计了,平时也好说说话。”

李刚没办法,只好聘用了老郭,可心里总是别扭。还好老李倒很喜欢老郭,平时家里除了做饭外也没什么家务活,老哥俩没事时便在一块聊聊天,甚至有时还会摆上盘棋,两人倒是相处得很开心。

一转眼,老郭到李家已有半月。这天,老郭晚上刚从李家下班离开,李刚便急急对老爸说:“爸,郭叔这人似乎有问题!”

老李一惊,问:“他能有啥问题?”

李刚说:“前两天,我无意中发现李叔出了咱家后,拐过胡同便坐上了一辆宝马车。看样子,那车是专门等他的。后来我又专门盯了他几次,发现那辆车每天都会送他来、接他走。您说他这样靠打零工挣钱的,哪能会这样?”

老李有点将信将疑,第二天一早,他早早便赶到儿子提到的胡同口,躲在暗处等着,果真见到老郭从一辆崭新的宝马车上下来,径自向李家走去。老李一头雾水:自己开给老郭的那点工资,恐怕连汽油钱都不够,难道他搭的是顺风车?

老李决定问个清楚。他不动声色地回到家,老郭已经开始收拾房间了。等到老郭忙完这阵,老李招呼他坐下一块喝茶,装做随意地说:“那次我在报上看到一个亿万富婆去给人家当保姆的消息,你觉得可信吗?”

老郭脸上立刻不自然起来,说:“这种事,嘿嘿,真难说。”

老李索性把话挑明,问:“你到底为什么来我家做保姆?天天接送你的人又是谁?”

老郭叹了口气,说:“原来你都知道了。我又不是特务,还能有啥目的?其实现在我家生活条件比你家强多了,我来给你当保姆,是为了报答那晚在医院里你的恩情。”

老李惊得张大嘴:“那晚你留下来照顾我,怎么还说我对你有恩?”

老郭连着叹了几口气,这才说出原委:那次他进城是因为孙子患了病,儿子、儿媳白天要工作,便让他来帮着照料孙子。可那时儿子只是靠租房过日子,他们一家三口本就住得很紧巴,屋里再也容不下老郭。儿子只好让他晚上去住旅馆。可老郭节俭惯了,他见旅馆住一晚要十几块,根本舍不得住。他便瞒着儿子,每晚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露宿。

提及往事,老郭感慨万分:“那晚哪是我为照顾你?实际上是为图医院里的床位。住在医院不用花一分钱,夜里还有暖气。只是顾及面子,所以才没说穿。”

老李又吃惊又好笑,说:“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活雷锋呢。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事,再说你那晚也确实帮了我不少忙,至于如此报答吗?”

老郭摇摇头说:“你知道吗,原本我要住的那家小旅馆因为设备老化和管理不规范,发生了煤气泄漏,死掉好几个人呢,这事当时还上了报纸呢,要不是你啊,我现在已经在阴曹地府里啦!你对我那是有救命之恩啊。”

老李想了想,当年的确是有桩这样的事故。他也挺好奇,老郭的生活条件现在为何如此优越。

老郭一五一十地说,他儿子和一位有钱的同学联系上了,对方见他儿子很有商业头脑,便出资办了家公司,聘用老李儿子当了总经理,只两年他们便赚了大钱。儿子孝顺,发了财便把老李接到城里住,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是最近,那个同学生了重病,老李儿子就想趁机收购他股份,从而取而代之。老郭劝儿子做人不可以忘本,可儿子根本听不进去,还说什么商场如战场。为这事,老郭和儿子吵了几次,父子间的感情都有点淡漠了。恰巧这时老李招保姆,老郭来应聘一是念及旧情,另一方面也是为躲开儿子图个清闲。

老李忙说:“你和儿子哪能总冷战啊?不如找个机会我去帮你劝劝他。”

老郭笑道:“不用了,他已经想通了。我刚到你家当保姆的时候,儿子还常取笑我有福不会享,只知道伺候人。我就给他说知恩思报是做人的本分,可他认定我不会为这点事而真的甘心报答你。但后来他见我一天天的坚持着,终于明白了人懂得感恩比会赚钱更重要。他已经放弃了想当老总的计划,还自愿当司机每天接送我,用他的话说叫接受感恩的再教育!”

听了真相,老李大笑起来,说:“我的那点恩你早报完了,再让你伺候我就该轮到我不忍心了。今晚咱老哥俩好好喝两杯,以后你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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