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坝这晚到帝王大酒店赴宴,做东的是一家大企业的老总,双方协商着下一步的合作,作陪的还有城里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方两名公关小姐不但身材高挑长相靓丽,酒量也大得惊人,左一声大哥右一声老板,只叫得他酒还没下肚,身子就酥了半边,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七八分醉意。
正喝着,就觉得有些内急,他离开座位来到洗手间前,却看到有一个人躲在里面正吐得天昏地暗呢。想等一下又觉得肚子太涨了,没办法,只得冲出包厢,来到外面大厅旁的洗手间,解决了涨肚。他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觉得精神还不错,就走了出来。
回到包厢前,刚要打开门,突然“呼”地一下,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正撞在他身上。黄天坝一不留神,让这人一撞,顿时站立不稳,身子蹬蹬退了好几步,幸好正碰上旁边一张椅子,他急忙扶住,这才没有倒下。
此时大厅的食客全望了过来,让他觉得丢尽了面子。黄天坝气极了,刚想骂出声来,谁知耳边却听到一声大骂:“你这个兔崽子到底长没长眼啊,竟然挡在路上,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这一叫,黄天坝乐了,没想到城里竟然还有和他一样狠的人,平时只有他骂别人,现在竟然有人敢惹到他头上来了。撞了人还骂人,这还了得?黄天坝伸出手来,一掌就朝对方脸上打去,谁知手到半路就给人家抓住了,接着“啪”的一声大响,一只手掌拍在他的脸上。
黄天坝只觉得一阵热辣辣的,眼泪几乎都流出来了,急得大叫道:“你,你竟然打人?”
那人“哈哈”一声大笑,叫道:“打了你又怎样,老子是张省长,你算老几?大不了给你一点儿钱,老子不差钱!”说罢,又一脚踢来,这一脚更狠,直踢得他身子又退了几步,一跤坐在地上。本来他肚子里就装了不少东西,被这一撑,“哗”地吐了。
包厢里的人听到惊动声急忙跑了出来,一看黄天坝的狼狈样,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有人质问那人为什么要打人,那人只是“哼”了一声,一副傲慢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大厅里认识黄天坝的人不少,也知道他的性格,估计一定不会罢休,都在等着好戏看呢。谁知黄天坝突然低下头来,说了一声:“对不起!”急忙进包厢去了。
其实黄天坝有自己的想法,这人年近六十的样子,长得大腹便便,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而且口气这么大,莫不是上面来的官员?这样的人还真不能得罪,万一惹火了,人家今后有意为难的话,自己拼了一辈子的公司就可能玩完。这时,他想起一个人来。
这人叫徐正昌,是一家单位的普通职工。这种人平时黄天坝从不正眼看的,让他记住是因为他们起了一次冲突。前段时间徐正昌带着儿子在酒店里吃饭,孩子有些淘气,吃过饭就到处看,一不小心,撞到了黄天坝身上。当时黄天坝心里不爽,顺手给了孩子一巴掌。这徐正昌一下子急了,急忙跑过来跟他论理,黄天坝顺手将大人也给打了,还高声叫道:“打你又怎么样?市长跟我还称兄道弟的呢,你算老几?大不了给你一点儿钱,老子不差钱!”幸好朋友们过来将他拉走了。
本来这样的事对于黄天坝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他平时打的人不少,谁也奈何不了。谁知在场有一个好事的记者,将当时的情形拍了下来,还到处发布,于是他的行为引起了公愤,很多市民甚至自发抵制他公司的产品。黄天坝一下子成为人们心中为富不仁的代表。为了息众怒,他花了不少的钱,又是赔钱又是道歉,总算让事情平息下来。
真没想到这晚竟然有人来打了他,而且说话的口气,和当时黄天坝对徐正昌说的一样,莫不是这家伙有在省里当官的亲戚,有意在众人面前报复他出这一口气的?他当即带着人来到了徐正昌家,名义上当然是看孩子。
一番寒暄后,黄天坝才说出正题来,问对方省城里是不是有当官的亲戚。徐正昌颇感奇怪,当了解事情的经过时,不禁叫道:“我哪有亲戚在省城啊,何况你已经道歉了,这事也算过去了,我怎么可能报复你呢?”
看到人家不肯承认,黄天坝也无可奈何,只得半信半疑地离开。回来后,他再叫手下去打听,最后证实,徐正昌家在农村,家里就他一人在城里混,其他人都还在乡下呢,亲戚中也从没出过当官的,看来这事跟徐正昌还真的没关系。
黄天坝可不想如此就罢了,他又跟市里的那些头面人物打听,但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省里的领导,不但省长不姓张,连副的都没有。他甚至叫人将相片都弄来了,可就是没有这么一个人。难道是有人冒充领导,有意来吓他出气的?要真这样,这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他为这事迷惑不解时,这天在酒店又遇上了这位张省长。当天他正在酒店宴请几名客户,酒席刚散,大家正走出包厢,突然一个人挡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看,正是上次打了他的人,身后还跟着两名西装笔挺的男子呢。
那人大叫一声:“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找我,是不是想报复啊?”
黄天坝本还以为这人有可能是冒充的,可一看这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得低头道:“哪里,我是想拜访您呢,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那人“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叫道:“这还差不多,你要不服气,尽管向我叫阵。虽然我这个省长已经离任了,但毕竟也在这个省当了好几年的省长,我一句话,同样有办法将你整得半死不活!”
原来是离任省长啊,难怪朋友们都打听不到。就算离任的黄天坝也惹不起,他只得点头道:“是,是,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那人也不理他,指着黄天坝的鼻尖,狠狠地训了几句,傲慢地抬着头就走,两名下属也紧跟着走了。
如此像孙子般地被人骂,黄天坝哪曾受过,但却有气不敢发。回到公司,他又叫人去打听,到底这是哪一届离任省长,竟然如此跟他过不去,可查了许久,也没查到曾有这么一位离任的张省长,他真的迷糊了。
敢情这人是来忽悠他的啊,估计这人一定是听说他在酒店里打人的事,有意来冒充省长吓他的。黄天坝怒极了,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家伙,好好修理一番。
不久就有手下向他报告,已经发现这人的行踪了。这个人就住在城郊山上的一栋小楼里,平时很少出门,每天起来后,就在门前喂鸡。向周围的人打听,周围人说这人平时从不跟人交往,谁也不认识他。黄天坝怒骂一声,带着一帮手下就赶了过去。
黄天坝一行来到城郊的山上,果然见这里有一栋小楼,一个老头此时正坐在屋前,手里抓着米在屋前慢慢撒,一群小鸡围在他身旁欢快地叫着。正是那位冒充张省长的人。
黄天坝来到老人身后,“哼”了一声,叫道:“张省长,你真的好悠闲啊!”
老头一回头,看着黄天坝及带着的一群人,脸上顿时露出慌乱的神色来。过了好一阵,他才笑道:“原来是黄老板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进屋坐一坐吧!”
黄天坝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老头胸前的衣服叫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竟然忽悠到我头上来了。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黄天坝手一推,顿时将老头推倒在地,大叫道:“你不是省长吗?叫人来整我啊!有本事你就快使出来,要不然,可轮到我动手了!”说罢,一脚踏到老头胸前,又提起了拳头,叫了一声:“说!是谁指使你去打我的?”这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造型像电视上“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镜头。
老头吓得大叫道:“黄老板,请听我说,只要你住手,我愿意赔钱!”
黄天坝“哈哈”一笑,叫道:“跟我说钱?我告诉你,我也不差钱,我今天只想教训你一顿!”提起拳头刚想落下去,突然感到手被人给抓住了。他一回头,就看到那两名跟着老人的男子已经来到身旁,他们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贼亮,其中一人正握着他的手腕。
就听那人叫道:“有话好好说,既然我们冒犯了你,还请你多包涵一点。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放手?我们有的是钱!”另一名男子将一只皮箱托在手上,用手一按,“啪”地一声响,皮箱打开了,里面全是一扎扎崭新的纸币,看来这老头的钱还真不少啊。
但此时的黄天坝哪里是钱能够打发得了的?他怒叫一声:“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啊,我也有钱。我现在只想打人,将他打死了,我愿意赔钱,怎么样?”说罢,将手从男子手中挣脱出来,对着身后的手下叫道:“大家给我上!”
却在这时,黄天坝就感到太阳穴一凉,却是被一把手枪顶着,接着听到男子冷冰冰地说:“黄老板,人不能做得太绝了!”而此时,另一名男子也掏出枪指向了众人。
黄天坝吓坏了,急得叫道:“千万别冲动,有话慢慢说!”此时老人已经从他脚下爬出来,急急跑进了屋里。
男子冷笑一声,说:“黄老板,实话告诉你,我们不是怕你。只不过这几天张省长有些麻烦,我们不想将事情惹大了,这才让你一步的,你要是不识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飞起一脚来,将黄天坝踢倒在地,又从箱子里拿出两叠钱来,丢在他身上叫道:“这是两万元,算是给你的补偿,滚吧,千万别再跟人提张省长的事。”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黄天坝哪还敢说话?吓得爬起来就要走,男子大喝一声:“既然我们给了钱,你要不拿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向前一步,枪口又指上了他的脑袋。
黄天坝只觉得身上寒气直冒,吓得急忙将地上的钱捡了起来,说了声:“谢谢,我再也不敢来了。”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走了。
黄天坝刚进城里,就看到一位朋友,那人说:“我帮你查了,这城里曾经出现过一位姓张的省长。”说着将一本资料递了过来。黄天坝一看,里面介绍的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一位张省长,因为贪污数额巨大,后来被查办了。再看相片,竟然就是那位打了他的老头。朋友告诉他,当年的这位张省长就是这城里的人,死后还埋在城外的山上呢。
众人都吃了一惊,急忙回到山上,却发现刚才所看到的小楼已经不见了,杂草中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众人再一看墓碑上面的字,果然刻着那位张省长的名字。
黄天坝更是吃惊,从袋子里拿出那两叠钱,却发现全是张省长所在那个年代的纸币。他只觉得脚一软,再也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