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走走,在这毕业季的尾巴上。列车缓缓开出西安,一路北上,几个姑娘说说笑笑,窗外的一切都是新奇的,远山绵延,近处山体的肌理触手可及。午夜时人下了大半,各自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清晨一束强烈的光亮从手边的车窗射下来,鲜亮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然而这光亮照得人心情豁然开朗,忘掉了路途的疲乏,只这样静静地看着,随意靠在晃动车窗的椅背上。窗外,一轮红日在黄色的戈壁滩上肆意涂抹,独享这一片广袤的大漠,没有人群,没有高楼大厦,只有远远近近星星点点的野草各自唱着自己生长的歌谣。心于是也卸下了千斤担,开开阔阔的了。
一路逢着中年妇女称呼就格外小心,西北的风沙大,女人往往显老,大家为了保险起见基本都叫大姐。女人的年纪永远是不可触及的秘密,不能细问,不能好奇。岁月推着女人前进,从十指纤纤的少女变成体态丰腴的妇人,再到体态佝偻的老妇。
看着同伴鲜活的脸,独属青春的笑容绽放在每个人脸上。若到中年,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不敢想亦不愿想。
在靠近景区的农家乐住下,被我们唤作大姐的农妇纯朴温暖,房间是干净的,对着远山,傍晚时分可见淡淡的烟雾升腾起来,夜色将近未近时有些微凉。光看大姐的脸,犹如西北戈壁般的粗糙和干涩,猜不出她的年纪,只是时时紧随着她的五六岁大羞涩的儿子能够透露些什么。
隔壁房也住着游客,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女人,第二天随我们一起早起看日出,大大的帽子遮着,着厚厚的防风服,看不出年纪。后来在观光车上熟络些,于是便开始称呼她大姐。她笑笑,说着她这个年纪不能称大姐了,该改叫阿姨,大方地坦露自己的年纪竟比我们的父母都要大。她说接下来要一个人去敦煌,然后继续北上去北疆看薰衣草。我们都暗暗佩服她的勇气,她每年都有一到两次这样的远行,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背上单反,去远方走走。
再次回到农家乐的时候,那位阿姨已经走了,重又踏上属于她的一个人的旅程。农家乐的大姐为我们准备了饭菜,家常手艺却被我们吃了个精光。小家伙早上被幼儿园的车接去,丈夫也去上工了,大姐精心擦拭着家里的每一件家具,房子是新盖的,摆设与城市里无异。毫无疑问,她很幸福,至少在同村人里。
对中年的恐惧是没来由的,是恐惧渐渐消逝的容颜,是恐惧无法独自远行的自在,是恐惧家庭工作生活重重的闲杂事务。然而很多事情,顺其自然便是,生活有时像张网,越是挣扎,越是束缚得紧。
若到中年,做这样的女子也好,纵使容颜不再,依旧按着心随性地活,一个人去远方走走,画淡淡的妆,尝美食,认识不同的人。若到中年,做这样的女子也好,为上学的孩子上班的丈夫备好米饭,上自己的班,或者在家安安分分做个主妇,偶尔和三五好友吃饭喝茶打牌。这也是另一种幸福,独属中年的恬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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