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老友小聚,遇到了N年未曾谋面的朋友A。若干年前干瘦如柴的他,如今已经发福得厉害,直逼那些低头看不到脚面的孕妇;衣着也光鲜,端的是有了身家的姿态。仔细一打昕,原来已经在小城里荣升为某科局的领导。
因为对坐的是我们一班头上没有乌纱帽的人,所以A自然迅速确认了自己的首领地位,一餐饭之间,别人只能当听众,尽听他说些官场是非,不是谁升了正处,就是谁有了豪宅,再有就是反复提及的当年勇,说的是一个草根如何闪展腾挪使出十八般武艺爬上现在位子的得意。至于我们这些当年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过的无名小卒本人来吃这顿饭,分明是给你们赏光了。
我没有那么狭隘的肚肠,听不得别人的得意,只是,仰望一个人得意到忘形的表演,还是很有点感慨的。当年的A本性敦厚,忠厚善良,从不乱打诳语。却不想,只是短短几年,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市侩的嘴脸,不能不叫人感喟成功二字毁人的力量。
连带着想起故乡村子里的一个支部书记。原来也是本分的庄稼人,后来同乡里的干部扯上关系,当上了一村之长。人人都说他变了样子,初始我还不信,不久因为父母要在村里盖房子,于是提了两瓶酒去拜见。因我还算有个公职人员的身份,所以他比对别人要客气几分。只是,那寒暄,先是问候了我们局长,亲热得像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又提到了县长,却随随便便地大手一挥:那些鸟人,都水平一般。
我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好歹听他咋呼完了告辞出来,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人如果极度自我膨胀到一定程度,会像气球一样爆裂吗?
没过两三年,老家父兄传来消息,那位牛气冲天的村支书,因为贪污了几万元的公款,锒铛入狱了!
自恋是人类的通病,大多平常人因为尚有自视的功力,所以大部分时间还算能把握得住。可总有些人,在追逐世俗定义的成功时,渐渐失去了人类本身的纯良。
前段时间,李阳家暴的事情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我凑热闹跟着去看,就看到了柴静对李阳的访谈。
让我震惊的是李阳那副淡然冷漠的样子。说到三个孩子,他凛然看着镜头,大言不惭:亲情是一种丑陋的东西;又提到老婆,还是一如的淡然:对我来说,婚姻只是场实验;再提到自己的父亲,李阳用了另外一个词语恶心。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之前,只知道李阳是成功的斗士,却不想,在巨大的斗士光环背后,竟然深藏着这样冷酷无情的灵魂。
柴静问得很无力:那你活着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成功。李阳简洁地回答了这两个字,那一刻,他的眉宇间,跳动的是异样的光彩和喜悦。
为了成功,为了夺取众人的眼球和注视,这个男人,上飞机的时候总是最迟到的那一个。要的就是,空姐通过喇叭喊他上机的那种感觉,要的就是在一机舱的人注视下款款而来的风度。为了要这种注视,他甚至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中,是不是有厌弃和鄙视。
睿智的柴静面对李阳,也终是哑口无言了。作为观众,我感到的是同样深刻的悲凉。成功膨胀了他的野心,也膨胀了他的自我定位,一个李阳毁灭在成功的起点上,更多的李阳,同样前赴后继地在成功脚下折戟沉沙。
所以,请一定小心,小心成功打着华丽的幌子,就那样润物无声地腐蚀和掠夺了你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