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师上半年走了老伴,下半年退了休。儿子大了还没有结婚,老伴活着时两人就分析是儿子缺乏交际沟通能力。介绍人给儿子说一个女孩,儿子与人家交往不到几回就没有音信了。以前两个人为儿子操心,现在老伴走了,儿子的婚事就全落在了他的身上。朱老师也曾多次指导儿子,电话中应该怎么说、怎样交流,可在实际交往中儿子还是失败。
一天,朱老师忽然想起一个词:越俎代庖。是啊!何不冒名顶替取而代之,冒儿子之名,顶替儿子花言巧语,先将女孩说动心叫到家中?当然剩下的事情就是儿子的了。
怎么会想到冒名顶替儿子?朱老师感到可羞可笑,这要让人知道肯定会笑掉大牙的。可不这样,看着儿子一次次失败好心急呀!儿子在与女孩交往中总是瞻前顾后,总考虑婚后的生活,因此有些该说的话不敢说或不想说,说出来的也不大好听,激不起女孩的兴趣,得不到女孩的欢心。朱老师就听到有好几个女孩说与儿子没啥说的,说不来。这也是朱老师想要顶替儿子的原因,当然这仅仅限于电话。
朱老师对自己的能力是充满信心的,他知道自己有一颗爱心,有时还伴有一颗童心。另外自己不像儿子,自己无所顾忌,可以尽情发挥,只要能打动女孩就行。但事情往往不是那么简单,朱老师想要冒名顶替儿子与女孩泡电话,最起码还要进行训练。一是了解青年,了解女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一个60岁的人说60岁的话哪个女孩愿意听?二是自己上了年纪,说话发音总有些迟钝有些老气。这也不行,女孩一听是一个老头儿,不骂你才怪哩!要顶替儿子起码这两点要训练。当然还有诸如要有热情、要真诚等等,这些自己是有的。
朱老师是一个做事干脆的人。想妥当计划好后便立即着手进行。他将学习模仿年轻人发音训练和了解熟悉青年二者同时进行,每天清晨练习发音,上午、下午了解熟悉青年。
为了了解熟悉青年,他每天上午进阅览室翻阅《中国青年》、《青年博览》、《当代青年》、《中国青年报》等报刊杂志。他还看了一些专门为青年而制作的电视节目,还在网上专门寻找当今年轻人的特点、谈对象中女孩的特点等进行研究。他还学了好些年轻人经常挂在嘴上的流行词语和时尚网络语言。为了测试自己的水平,他上网聊天,专门加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结果很成功,这几个女孩子个个都喜欢与他聊。
为了练习发音,他每天早早钻进渭河公园,“啊……啊……啊……”地吼着。经常有人从不同方向以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以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除了练习发音,他还找了个大镜子,买了一个录音机。好在他是一个语文教师,普通话说得还可以,一打开电视,他就向主持人学,学他们的热情幽默。“你好,我很喜欢你!”“听你说话就能想象你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他把这些话说一遍录下来,然后放着听。一听普通话标准不标准,二听像不像年轻人说的,三听有没有一股热情劲。听完,再说、再录、再放,如此反复练习。有时他也怀疑自己能不能成功,每每这时他总是为自己撑腰鼓劲打气:李玉刚不是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吗?小沈阳不也是另一种腔调吗?还不都是练出来的!他们能练,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训练,朱老师终于成功了,朱老师练出了年轻小伙子的腔调了。他高兴地从录音机中听到,自己的腔调没有了厚重沉稳的老腔、老调、老气,而变成了像泉水一样清亮、像花朵一样翠丽而又不失刚硬的音调。
至于冒名顶替的事,因怕儿子反对,他也没给儿子说。有几次儿子好奇,问他成天咿咿呀呀、啊声不断在干什么?朱老师笑着说他想唱歌学戏。
就在朱老师出口就是年轻腔调的时候,一天一个介绍人来到家里,说有一个女孩现在西安上班,可以让儿子通过电话先谈谈,看能不能说得来,有没有共同语言。朱老师一听笑着连说“好好好”,介绍人就将女孩的姓名和手机号给了朱老师。
介绍人一走,朱老师当即就拨通了女孩的电话。朱老师在电话中说:“我姓朱名光明。不是地上跑的猪,是大明皇帝朱元璋的朱。光线的光,明亮的明。我现在站在宝鸡渭河边给你打电话。”“你的声音我听到了,太好听了!比董卿的好听,比周涛的好听。我太喜欢听你说话了。”“从你的语调中我看到了一个既漂亮又活泼可爱的女孩,喜欢微笑的女孩。”“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朱老师发挥得很好,就仿佛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一样,总是笑着非常热情地与女孩说话,很大方地夸奖着女孩,十句话就有八九句是夸奖的。与女孩泡电话的几天里,朱老师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风格。每每通话前他总是对自己说笑笑笑,嘴笑、脸笑、眉毛笑。光笑还不行,还要说女孩想听、爱听的话。人都喜欢别人夸奖自己,女孩子尤其盼望别人的夸奖。朱老师一点儿也不吝啬夸奖,风趣幽默更是伴随其中。朱老师把他多年积攒的说话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女孩很喜欢与他通话。这种事本来都是男士要主动,男士要先给女孩打,可是常常还没有等到朱老师拨打,女孩的电话就从西安打到了宝鸡。女孩精力充沛,晚上抱着电话说到深夜12点多。有几个晚上朱老师真有些支持不住了,可是他想到是在替儿子说话,他不是一个老头,是一个小伙子,他就咬着牙挺着。
与女孩的通话大获成功,只用了一个星期女孩就被搞定了。一个星期后,女孩已经不满足泡电话了,主动提出见面。女孩说:“西安到宝鸡只有一百多公里,坐上动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很方便的。我很喜欢你,咱们见见面好吗?你在宝鸡接我,我从西安过来找你。”女孩多大方主动呀,可是这主动这大方全是朱老师赢来的。
女孩要来见面了,朱老师高兴地把儿子叫到面前说:“有个叫林雅娟的女孩,明天坐火车从西安来与你见面。她非常喜欢你。”儿子一听莫名其妙,说:“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孩,她怎么会喜欢我?”朱老师就有些害羞同时又有些神秘地对儿子说:“我瞒着你,冒名顶替你与林雅娟通了几天电话,将她说动心了。这事你要烂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对林雅娟也不能说,传出去让人笑话。”朱老师就将几天通话的内容大致给儿子说了一遍。最后朱老师说:“你要记住这几天是你与她通话的,女孩喜欢的是你,女孩要见的是你。”儿子听了很高兴,说他喜欢主动大方的女孩。儿子就问了女孩的车次、车到宝鸡的时间、接站的方式等等。
见面后儿子对女孩非常满意。女孩也说儿子与她在电话中想象的一样高大威猛,就是稍嫌腼腆了些。这一点朱老师是早已料到的。儿子长得比较英俊帅气,打眼一看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就是有点不大善于言辞。女孩在家里住了几天,儿子领着她游了大散关、金台观、炎帝园、法门寺、姜子牙钓鱼台等。这些景点都在市区,两人松松散散一天游一个,每天游回来两人都与朱老师坐在一起吃饭。每每这时朱老师总是很少说话,可是女孩不住地问:“爸爸退休前是教语文的吧?爸爸身体还那么硬朗,平时怎样健身?”等等。女孩子问一句朱老师说一句,说得再简单不过了。就这样说着说着女孩笑着说:“你们真是父子俩呀,说话都一模一样的。爸爸人虽然老了,可语音、语调非常好听,特别像你儿子与我泡电话时那声音。”朱老师只慈祥地笑笑不言语。女孩又拉着儿子的手说:“倒是你的声音好像变了,变得与咱们泡电话时有所不同。”儿子笑着不知说什么好。朱老师急了说:“他这几天感冒了。”
两个年轻人处得很好。女孩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很快两人就结婚了。结婚后女孩辞了西安的工作,在宝鸡另找了工作。小两口一边工作,一边在爸爸身边度着蜜月。女孩子爱打羽毛球,下班回来,晚饭前后一有时间就打,有时与儿子打,有时叫朱老师打。朱老师发现女孩不论是打羽毛球还是吃饭,总爱找自己说话。朱老师总是少说话,尽可能长话短说。可女孩子总是说:“爸爸说话特别好听,可爸爸总是惜言如金。”
女孩经常在儿子面前提起两人泡电话的事。每每提到泡电话,女孩总是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蓝天:“虽然看不见你的人影,可是通过你美好的如诗一样的语言,让人不由得想象到山泉叮咚,山花烂漫,山鸟啾啾,说话是多么美好啊。”说着说着女孩抱怨起儿子来:“你呀你,你变了。变得没有咱们泡电话时那么热情,那么激情浪漫,那么有诗意,那么美好了。”儿子这时总会有点脸红,有时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搪塞了过去。只有一回儿子说:“那时候咱俩没有结婚是在谈对象,谈对象毕竟跟结婚不同。你没听人说谈对象是大潮汹涌,结婚是风平浪静吗?”女孩说:“我喜欢泡电话,喜欢听你那美好的声音。一次你猜怎么着,我听着听着,一高兴差点把花生米塞到鼻孔里去了。”说得两人都笑了。女孩说,她永远不会忘记泡电话的那些美好时光,她宁愿不结婚让时间停留在那里。
不管儿子怎么说,女孩还是经常说起泡电话的事,尤其是在生活平淡或者遇到什么压力的时候,女孩总是爱拿那段美好的时光安慰自己。一次女孩又提起了泡电话,儿子不知怎么竟然咬着牙说:“其实,与你泡电话的人不是我。”女孩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那是谁?”儿子说:“爸爸。”女孩听了说:“怎么会?不可能。爸爸那么老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激情?”接着又说,“怪不得我听爸爸的声音那么熟,那么好听,与泡电话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窗户纸捅破后,女孩再看爸爸时那眼神就有些复杂。朱老师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出出进进闭口不言。女孩见如此,当着儿子的面笑着说:“爸爸,你别不好意思。虽然是你的声音把我引进了你们朱家的大门,可是我爱的还是你的儿子。”女孩说着就搂住儿子亲了一口。可朱老师还是感到不自在。
一天,朱老师忽然不见了。女孩寻爸爸来吃饭,“爸爸,爸爸”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声。儿子说:“爸爸找了个活,给人家看大门去了,怎么拦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