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谈到茅草屋煤油灯很有戏剧性或是娱乐性,真真切切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我们感受就大不一样咯!......
五八年爸爸被错划成右派来到某农场劳动改造,不离不弃的妈妈在某些领导的威逼下毅然选择了宁愿丢掉国家教师的工作也不跟爸爸离婚的决定,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十年讲台,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同事朋友,告别了喧哗的城市,开始了茅草屋煤油灯的生活......
从我记事开始,妈妈每天晚上都在油灯下飞针走线,直至深夜......
六十年代中期,师资力量缺乏,像妈妈这样资历的老师实属不多。所以,时常有学校来请妈妈代课。当时的代课费很低很低,妈妈为了能让我们过得好点,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帮人做衣服。家穷买不起缝纫机,妈妈就手工缝制。
记得我家隔壁有个张阿姨,她在农场服装厂工作,很同情我妈妈,找了很多关系终于帮我妈妈找到一份在服装厂做下手的工作(下手工作就是锁扣眼,钉扣子,缝裤脚边,男女便装缝边,盘便装扣)。张阿姨为了能让我妈妈多赚一点钱,每天下班收集好几个师傅的半成品衣带回家(大多数是我们放了学去接)。不管有多少件第二天早晨必须全部按要求做好交给服装厂。几乎每天都有几十件,一件衣服只算五个扣,加起来就是上百的概念了。但妈妈从不偷工减料(从小妈妈就教育我们,做人要讲诚信。直到现在我们姐妹四謹记妈妈的教诲),每件都是认认真真。针脚走得匀匀得,扣子钉得牢牢的,隐线针脚从正面一点也看不出来。缝啊钉啊.!钉啊缝啊!......
鸡都叫三遍了辛勤的妈妈还在油灯下飞针走线...... 困了洗把凉水脸,疲了用清凉油提提神...... 不知多少次由于太乏无情的针尖刺进了妈妈的指尖......
每次妈妈都能如质如量地完成任务。顿时找妈妈做下手的师傅越来越多,这可乐坏了妈妈也愁坏了妈妈,只有一双手,就是通宵不睡也赶不出来呀!不是还有我们吗?我和二姐(当时大姐在长沙读书,由舅舅负担,妹妹太小)甜甜地望着妈妈...... 从那以后,我们放了学就赶紧回家,先把作业做好,吃了晚饭开始帮妈妈干针线活。姐姐大我两岁,干起活来麻利多了,合格率也比我高多了,笨笨的我老是返工。“妈妈求求你,这个扣子只少订了一针,不是我偷懒是这根线没了,就这么着吧!”妈妈狠狠瞪了我一眼,从妈妈的眼神里我知道了该怎么做......
那年月煤油是计划供应的,妈妈怕我和姐姐弄坏眼睛,给我们点了一盏大油灯,把光线好的地方给我和姐姐,等我们睡下之后妈妈又换成了小油灯。久而久之妈妈的视力下降了,夜晚做针线活更困难了......
有一年的年三十傍晚,同队的叔叔拿来一段蓝卡叽(那年月是最好的布料)要我妈妈给他做件中山装,大年初一他要穿这件新衣走亲戚。大家都知道中山装称之为“国服”,做工比较考究,四个口袋都是明摆着的,而且走的都是明线(教扎珠子),用缝纫机“蹬蹬”很快就可以做好,但要用手工一针一针地扎是何等的不易啊!妈妈知道叔叔是在照顾她,她不能让叔叔失望。晚饭前妈妈把衣服裁好,全家吃完了团圆饭妈妈就开始做了...... 年三十啊!整整一夜...... 妈妈熬干了整整一盏灯油...... 初一早晨叔叔高兴地穿上了新衣。给了妈妈八角钱的手工费(当时做一件中山装五角钱,他为了感谢妈妈多给了三角)......
好心的张阿姨和好心的叔叔都相继离开了人世,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油灯下的妈妈用她坚强的毅力,用她博大的胸怀,用她真诚与善良和爸爸一道继续支撑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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