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明星,但是他跟大总统、蒙娜丽莎、海盗辛巴达、机器猫等人物都有过“合作”;他不是名人,但是每个人看见他的脸,都知道他是谁,同时笑出声。
被迫与名人“合作”,曾是他心中隐隐的痛。但而今,他主动出击,迎接网上“恶搞”,并以一己之力,将那些“恶搞”变为“乐搞”。
他,就是“百变小胖”钱志君,他那个能征服所有人的表情,曾经,也将继续给我们带来欢乐。
胖小孩的无奈不可言说
基因是天生的,钱志君从小就很胖。
父母虽然都是工人,赚的钱不多,但从小就对这个宝贝儿子极疼爱。除了灌输他“为人本分,与人为善”的道理,剩下的就是依他的,想吃什么就给做什么,想玩什么就给买什么了。无忧无虑的生活状态下,刚上小学二年级,1.4米个头儿的钱志君体重就达到了80公斤!这让他非常苦恼,却又没有办法。
从上学第一天起,同学们就没再称呼过钱志君原名,都叫他“小胖”,或者“胖胖”。在他听来,那就是侮辱。也因为这次自告奋勇受挫,钱志君彻底打消了参加一切体育活动的念头,甚至,后来偶有对某位漂亮女生的暗恋,也不敢上前去表白了。按他的说法:整个小学时代,就是一个灰暗。
转眼,钱志君上了初中。玩厌了家里提供的一切之后,他迷上了到网吧上网。2002年8月的一天,最大的“灾难”来了。那天下午,钱志君刚进入常去的网吧,网吧管理员就把他叫到电脑前,指着一张照片问他:“这是你吧?”看到那张照片后,小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本就容易出汗的脑袋上汗水开始流得噼里啪啦——那正是自己的照片,怎么被传到网上了呢?再看那张照片下面的几张照片,钱志君几乎晕过去了,自己的头像被分别安到了饭店女服务员、机器猫、海盗辛巴达等人物的头上……最令人气愤的是,那些照片下面,网友的留言过分到极点:哈,太搞笑了,再来几张……
那天晚上,他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安然入睡了:自己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被弄得乱七八糟的!电影海报还好些,被嫁接到一个女人身上,那算什么呀!苦苦思索了一夜,钱志君忽然有了一点线索:那张原始照片,应该是前阵子,学校举行的交通安全知识普及活动中,领导在上面讲话时,他一走神时被人拍的。不过,那天给他们拍照的人非常多,是谁呢?气愤之余,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他决心定要找出“元凶”!
还没等他找出“元凶”,经常上网的同学们已经将他被人PS(PS,即运用电脑技术,把照片上的人头或身体进行替换、扭曲、夸张、变形,从而达到滑稽可笑的效果)的事散播出去了。他们再看他时的眼神,那种忍住不笑的表情,伤透了钱志君的心。
钱志君想,这事儿同学们早晚会知道,没办法阻拦,但一定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知道得多担心!
但纸里包不住火。一天放学回家,爸爸很生气地将一沓报纸摔在他面前,“这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你什么时候拍的?”几张有他头像的照片,在家乡晨报的娱乐版上出现了!
听了儿子道清原委,爸爸认为报纸和网络上人的做法会影响钱志君成长,他决定用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
“这是侵犯肖像权,咱们得和他们打官司!”爸爸请来一位律师商量对策,可律师显然无可奈何:“网络上,非常难查证侵权人是谁,我们怎么找到那个偷拍的人和发帖的人呀?”
一家人陷入了困境中!
与此同时,网上的“恶搞”仍在继续:钱志君胖嘟嘟的脸被PS到更多的电影海报和名人照片上。一会儿是成龙,一会儿是角斗士,一会儿又和国外大总统成了亲兄弟,甚至还有《泰坦尼克号》中的“露丝”……唯一不变的,是钱志君那副斜眼看人的“鄙视”表情。
那阵子,上网的人几乎都知道“网络小胖”,偶有几个不知道的,肯定会被别人骂做无知。
“恶搞”的极致又会是怎样?
任何人如果自己的照片被人在网络上以这种方式传播,都不会开心。何况单纯而未经世事的钱志君?
一时难以找到“元凶”,直至2004年底,2年多的时间里,钱志君变得极消沉,郁闷又苦恼。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一听相机的“喀嚓”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走在大街上,只要觉得别人多瞟他几眼,他心里就直发毛。在网吧里,他同样怕被人认出来,一到网吧,他常常急匆匆地划卡,急匆匆地找到自己的电脑,之后就趴在电脑前,一手控制鼠标,一手护住半边脸。
再小心翼翼,也躲不过网民雪亮的眼睛。最尴尬的一次,他去听演唱会。进行不到一半,他感觉有人在看他。再不一会儿,从旁边跑来两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很疯狂的样子,在得到他就是“网络小胖”的肯定答复之后,就想合影,钱志君拒绝了。但她们继续纠缠。无奈之下,他给了她们QQ号,之后,落荒而逃。
在街上,他也常被人认出,对于别人的搭讪,钱志君无一不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许多次忍耐和逃避之后,钱志君终于爆发了。一天,一个调皮的同学悄悄对钱志君说:“小胖,你的照片在网上升级了呀,搞什么的都有,现在都贴在妓女的身上了。”起初,钱志君以为他又拿自己开涮,为了核实事实真相,放学后他和这个同学来到网吧,打开网页一看,晕!他的头像果然被安在一个赤身裸体正在摇摆的舞女身上!
钱志君让爸爸找到了一位懂计算机的哥哥帮忙。大哥哥想到了一个办法:在首发钱志君照片的网站上,他给最初发PS照片的版主发信,先是夸奖他的技术好,之后询问他是怎么搞到的照片。
两天后,版主果真回复信息:“是我一个做记者的朋友,在某中学搞的交通安全宣传活动时拍的,最初没想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哦!”等再追问,那人就不再回复了。
钱志君最初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钱志君的爸爸希望这位大哥哥继续帮忙查找那位记者,不想这位大哥哥的回答出乎父子俩的意料:“其实,我们也没必要找那个人吧?我们应该感谢他才对呀!”
见父子俩被说得不知所措。这位大哥哥把他们拉到电脑前面,用鼠标指着那些网友的跟贴和回复看,虽然有少数看热闹的,但更多的人写道,“太棒了呀,小胖是我心中的偶像”、“小胖是PS照的老祖宗呀”、“谁认识小胖,我想和他合个影”……
爸爸首先想开了,看着这些留言,他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有那么多人崇拜我家小君呢!”
在爸爸的劝解下,钱志君的思想也转变了。他开始锻炼身体,每天早上5点30分起床跑步,晚上做俯卧撑——他得努力改变形象。
2003年底,钱志君考入了上海石化工业学校,随着接触面的拓宽,他的心态更好了,对于大家在网上PS他的照片他也当作了乐趣。一天,班里的一个同学问钱志君:“钱志君,你听说过百变小胖吗?就是那个网络红人,你这张脸怎么和那个挺像啊?”钱志君笑着说,“没听说过百变小胖,倒是知道网络红人木子美。”结果惹得同学们一顿狂笑。
到了2005年,网友的PS嫁接技术越来越高,钱志君被恶搞的图画也是目不暇接:哈里波特、蒙娜丽莎、赵本山、冯巩……从网络名人到国内外名人,但钱志君似乎已经想开了,那些发烧友的留言也渐渐看着舒服起来:“小胖哥好可爱哦,希望多嫁接这样的图片”……这样的话,他还是爱看的。
钱志君认可了这些人的PS,也在心底里,把这些“恶搞”,当成了“乐搞”。
不过,他以“真实小胖”的名字,在论坛里向网友提出了“四不”声明:第一,不要和宗教混在一起;第二,不希望看到女性的身体和我的头;第三,不允许有黄色的内容;第四,不低级趣味。不少网友表示认同,虽然他们不知道发声明的人,就是“小胖”本人。
也恰在钱志君有了非比寻常的定力之时,一个机遇在他面前呈现了。
总会有平淡而又光明的未来
3年中专生活结束,2006年6月,钱志君被分配到一家加油站做实习生,每月500元收入。日子清闲了,他有了更多时间去网上关注自己。无意之中,他发现了一个专门收集他照片的“小胖网”。出于好奇,在这个网站上潜水几天后,钱志君第一次以“钱志君是小胖”的真实面貌与这个网站的站长高峰取得联系。二人面对面后,高峰一眼就看出了钱志君是现实生活中的“小胖”。
2006年8月,高峰以一篇《我见到了现实生活中的小胖》为题的文章贴在了小胖网上,当天帖子的点击率就达到了4万。与此同时,有人马上把钱志君的最新照片修改成了《夜宴》、《王的男人》等影片中的人物……
各类媒体也疯了,开始频繁地邀请钱志君去做采访,去做电视节目,去网站作客……著名主持人吴宗宪的《周六乐翻天》找上了他,湖南电视台找上他作客《快乐大本营》,《泰晤士报》、路透社、美联社等二十几家平面媒体、广播媒体找上了他,英、美、法、德、日、俄,甚至连智利等国网友都先后为他建立了网站,2007网络春节晚会策划组打来电话……用高峰的话来说,“小胖已经红遍全球”。
那短短的一个月内,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从未坐过飞机的钱志君,几乎都在飞机上度过。
“不可否认,我一开始很飘飘然。”不过,飘了没多久,就在今年2月,与家人安静地度过春节之后,小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喜欢的,是他那张脸,而不是他本人。如果要让自己被全方位接受,他得继续努力。
今年3月初,钱志君接到了两家减肥茶企业的电话,邀请他做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并称费用可观。朋友们鼓励他接下来,但钱志君当时却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两个疗程的减肥茶喝下了,体重没减脸蛋倒是胖了……想想中国胖人有多少,穷人家的孩子胖子有多少?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两家企业的好意。
真正让钱志君想开、拒绝诱惑的,还缘于另一件事。
今年2月初,钱志君去北京一家大网站作客,出租车上,他昏昏欲睡——前些日子的奔波,让他心情纷乱复杂。但一路上司机师傅给他逗乐子:“小兄弟,看你年龄不大,是不是也喜欢看那些动漫呀?”
“还好呀,弄得好就多看看,挺搞笑的。”钱志君应付着。
“哎,你说你们这些年龄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我孩子都16岁了,每天还上网看什么‘百变小胖’,说是什么新出来的网络红人……”听着师傅的话,钱志君和同伴高峰不禁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也就在那一刻,钱志君更深刻理解了自己的价值:能给同龄人带来快乐,自己就应该快乐。
甚至,他也原谅了最开始拍他照片,后来又传到网上的那个人。在央视《实话实说》的现场,他从那个给他拍照的美术教师手里接过装进相框里的、他最初的那张照片后,和他握手言欢。
一不小心,钱志君在网络和现实中都出名了。可接下去,路又该怎么走呢?
路当然有许多。钱志君最新收到的邀请,是出任电影《三国演义之见龙卸甲》中后主刘禅的角色。出演这个电影,钱志君感到骄傲,因为片子由他从小就喜欢的刘德华主演。
那部电影将会在今年8月份开拍,现在的日子,钱志君还是得把加油站的工作做好。同时,他继续玩自己喜欢的电子游戏,每天照常溜他心爱的“西施”狗两圈。很悠闲。
“如果日后发现自己做不了大明星,不再是名人了,那该咋办呢?”
“那我就回到加油站,或是找个其他的什么工作干干。”小胖呵呵笑,“我本就出生于普通工人家庭,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有机会就把握住,没有机会的话,还和原来一样,过我普通人的生活。”
能有这样心态的人,应该不多;同时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奇兵致胜吧?